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九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九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天地不仁章第五

疏:前章明妙本冲用,在用而无为。此章明偏爱成私,褊私则难普。首标刍狗万物,示天地之兼忘。次喻橐钥罔穷,明用虚而不挠。结以多言数穷,欲令必守中和。○义曰:夫以仁为仁则有执,不以仁为仁则无私。帝王之视群生,犹天地之视万物。万物自生自化,天地不以为功。群生爰居爰处,帝王不以为惠。任妙气以鼓舞,任玄化以生成,乃为至化矣。若言其仁惠,理或自穷。何者?天地之仁大矣,草木有冬荣夏枯。帝王之仁大矣,刑法有投荒用钺。未若不以仁为仁之大也。运彼冲和,守其清静,为理身之要妙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注:不仁者,不为仁惠也。刍狗者,结草为狗也。犬以守御,则有弊盖之恩。今刍狗徒有狗形,而无警吠之用,故无情於仁爱也。言天地视人,亦如人视刍狗,无责望尔。尝试论之曰:夫至仁无亲,孰为兼爱?爱则不至,适是偏私。不独亲其亲,则天下皆亲矣。不独子其子,则天下皆子矣。是则至仁之无亲,乃至亲也。岂兼爱之乎?

疏:仁者,兼爱之目也。刍,草也。谓结草为狗,以用祭祀也。庄子曰:师金谓颜回曰:夫刍狗之未陈,巾以文绣。及其已陈,则庖者取而爨之。今天地至仁,生成群物,亦如人结草为狗,不责其吠守之用,不以生成为仁恩。故云不仁也。则圣人在宥天下,视彼百姓亦当如此。注云弊盖之恩者,《礼记》孔子云:弊盖不弃,为埋狗也。不独亲其亲,《礼运》文者也。

义曰:古之祭法有为人用者,皆象其形以列篷豆之间,故有刍狗之设矣。《庄子□天运篇》孔子西游於卫,颜回字子渊,孔子弟子、鲁人也,小孔子三十岁。二十九而发白,孔子曰:自吾有颜回也。门人日益,回以德行着名,居四科之首,孔子所以称其贤也。三十二而早死,孔子哭之恸,故曰:苗而不秀,秀而不实,不幸短命死矣。回,颜路之子也。回问师金:夫子之行奚如?师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穷乎。颜回曰:何谓也?师金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尸祝斋戒以将之。及其已陈,行者践之,樵者爨之而已。将复收於箧衍,必反为怪。今夫子取先王已陈之刍狗,聚弟子而宝之。故伐树於宋,削迹於卫,穷於商周,围於陈蔡,是亦将邻乎行者之践、樵者之爨也。惜哉。夫犬以吠守,今刍狗无吠守之用。天地之视万物,圣人之视百姓,亦如刍狗,不责其吠守之能,不以仁恩之为仁。不责其报,不彰其仁是以不仁矣。人於狗也,有弊盖瘗埋之恩。今於刍狗,亦无此恩矣。明圣人不以兼爱为仁也。弊盖者,《礼记□檀弓篇》曰:仲尼之畜狗死,使子贡埋之,曰:吾闻之,弊帷不弃,为埋马也。君之路马死,埋之以帷。弊盖不弃,为埋狗也。丘也贫,无盖。於其封也,亦与之席,无使其首陷焉。恐其首直委於土也。不独亲其亲者,《礼运篇》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泛爱於物,推公而行,不为偏爱也。

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

注:橐者,韛也。钥者,笛也。橐之鼓风,笛之运吹,皆以虚而无心,故能动而有应。则天地之间生物无私者,亦以虚无无心故也。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注:橐钥虚而不屈,挠动之而愈出声气。以况圣人心无偏爱,则无屈挠之时,应用不穷,可谓动而愈出也。

疏:橐,韛也,谓以皮囊鼓风以吹火也。钥,笛也。言天地能刍狗万物者,为其间空虚,故生成无私,而不责望。亦由橐之鼓风,笛之运吹,常应求者於我无情,故能虚之而不屈,挠动之愈出声气。以况人君虚心玄默,淳化均一,则无屈挠,日用不知,故动而愈出也。

义曰:橐乃皮囊以鼓风,钥乃竹管以运气。橐鼓风无钥不能运,钥运气无弃不能鼓。两者相须而行,以明天地为橐,五气为钥,含虚运动以生万殊,而无屈竭矣。人君虚心用道,臣佐体君行化,如天地运五气以不竭,则政无屈挠,四海和平也。动之愈出声气,言无穷也。淳化均一者,淳和之德,周被万品。日用不知者,《易□系辞》云:百姓日用而不知。言百姓日日赖用此道以得生,而不知道之功力。盖道冥昧,不以功为功,故百姓用之而不知也。屈,竭也。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注:多言则不训,故数穷屈。兼爱则难遍,便致怨僧,故不如抱守中和,自然皆足矣。

疏:多言者,多有兼爱之言也。多有兼爱之言,而行则难遍,故数穷屈不遂。是知不如忘怀虚应,抱守中和,则自然皆足矣。注云不酬者,酬,答也。谓空有其言,而行不酬答者也。

义曰:多言多败,多事多害,言之多也。谓或不应,故有穷屈矣。理国多言,谓政令。政令多出,朝令夕改,则谓数穷也。理身多言,其失可知也。故一言之失,驷马不追,况多言之失,宁无辱乎?夫言者,离坚合异,反白为黑。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不可不慎也。不如默守中和,於国不烦其政令,於身不招其耻辱。受气希言,守德於中,行不言之教,斯为美善矣。

谷神不死章第六

疏:前章明兼爱咸私,偏私则难普。此章明至虚而应,其应则不穷。首标谷神,寄神用以明道。次云玄牝,辩玄功之母物。结以绵绵微妙,示虚应则不勤劳也。○义曰:神者,阴阳不测之谓也,虚而能应,感而遂通,或以谷养为言,养神则契乎不死。或以响应为说,应物则如神不穷,玄牝则吐纳元和。炼神炼气,形气长久,天地齐灵,绵绵永存,长生之道也。

谷神不死,

注:谷者,虚而能应者也。神者,妙而不测者也。死者,休息也。谷之应声莫知所以,有感则应,其应如神。如神之应,曾不休息,欲明至道虚而生物,妙用难名,故举谷神以为喻说也。

是谓玄牝。

注:玄,深也。牝,母也。谷神应物,冲用无方,深妙不穷。能母万物,故寄谷神玄牝之号,将明大道生畜之功也。

疏:谷神者,明谷神之应声,如道之应物,有感即应,其应如神。神者不测为名,死以休息为义,不测之应,未尝休息,故云谷神不死。玄,深也。牝,母也。谷神之应,深妙难名,万物由其茂养,故云是谓玄牝。

义曰:谷神之义,响应若神,分为三别。第一谓谷神之含虚,有声则应;道之体无,修之则得。第二谓神无形,有析则赴感;道无象,修之则长存。第三谓响在谷,无声则不应;道在身,不修则不成。不死者,非谓死生之死,是休息之死。若谓养身,解之则为死生之死。一谓养神,则长生不死。二谓响应无休歇,为休歇之死。夫玄,天也。於人为鼻。牝,地也,於人为口。元和之气,慧照之神,在人身中出入,鼻口呼吸相应,以养於身。故云谷神也。又天之五气从鼻而入,其神曰魂,上与天通。地之五味从口而入,其神曰魄,下与地通。言人食气则与天为徒,久而不已,可以长生。阳炼阴也。食味则与地为徒,久而不已,生疾致死。阴炼阳也。老君令人养神宝形,绝谷食气,为不死之道。故云玄牝门、天地根也。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注:深妙虚牝,能母万物。万物由出,是谓之门。天地有形,故资禀为根本矣。

疏:玄牝之用,有感必应,应物由出,故谓之门。天地有形之大者尔,不得玄牝之用,则将分裂发泄,故资禀得一以为根本。故云是谓天地之根。根,本也。

义曰:非独人资玄牝运气,乃得长生。天地之大,亦须资道气运养,乃能清宁无改矣。下经云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天地失道,尚有倾沦发泄之变,况於人身而不守中存一乎?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注:虚牝之用,绵绵微妙,应用若存,其用无心,故不勤劳也。

疏:绵绵者,微妙不绝之意也。虚牝之用,应物无私。微妙则称其若存,无私故用不勤倦尔。

义曰:天地任气自然,故长存也。人鼻口呼吸,当绵绵微妙,若可存,复若无有,不当烦急劳倦也。理国之道,政令所行,亦当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所以政宽则民怠,令猛则民残。能以清宁之道以理天下,人无动用勤劳之事,则下民亲附,祚历延长,绵绵常存,若瓜瓞葛虆之长永也。故云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也。

天长地久章第七

疏:前章明谷神虚应,虚应即不穷。此章明天地无私,无私故长久。首则标天地以为喻,次则举圣人以转明,结以无私成私。盖将欲劝勤此行。○义曰:前章明玄牝运气,天地任之以自然。此标天长地久,以契任自然之用。圣人之理亦当体天地之用,则人安国宁。天地不以其私,故能长久。圣人无私用道,万物归矣。

天长地久。

注:此标天地长久者,欲明无私无心,则能长能久。结喻成义,在乎圣人后身外身、无私成私尔。

疏:此标章问也。天以气象故称长,地以形质故称久。

义曰:老君将明天地长久之义,以教理世之君。故於章首自举其问。天以气象者,列子云:天积气也,无处无气;地积块也,无处无块。积气为象,象虚也;积块为形,形实也。《易□系辞》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上象下形,故能变化,孳生万物也。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注:天地生物,德用甚多,而能长且久者,以其资禀於道,不自矜其生成之功故尔。

疏:前句标问。此假答云: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覆载万物,长养群材,而皆资禀於妙本,不自矜其生成之功用,以是之故,长能生物。又解云:不自生者,言天地但生养万物,不自饶益其生。故能长生。

义曰:老君将明此长久之义,自设其问,亦如文章家亡是公子、乌有先生、东郭主人之例也。立理发问,因自答之,以显其事尔。为前句既问天长地久,此句方答云:以天地运元和冲用之气,生育群品,群品得生,天地不恃其德,不有其功,故能长久。若恃其功,则功细矣。若恃其德,其德薄矣。不恃故德广功大,万物归宗,而天地长久也。人君理国,当法天行化,任物无为,众庶熙熙,自臻平泰。理身无劳心役虑之事,无矜名徇欲之功,神安於中,气和於内,如此则国祚长远,身寿遐延。亦如天地无私,乃能长久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注:后身则人乐推,故身先。外身则心忘澹泊,故身存。

疏:是以圣人效天地覆载,必均养而无私,故推先与人,百姓欣赖,为下所养,故身先也。不自矜贵而外薄其身,天下归仁,则无畏害,故身存也。

义曰:理国不矜贵以有为,不劳人以自奉,所谓后身外身也。太古之君,志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其生无爵,不有其位也,其死无谥,不多其功也。其实不聚,其名不立,天下乐推,万物欣戴,可谓后身而身先,外身而身存也。代之衰也,其君则不然。恣身之欲而役於人,殚人之力以奉其己,人劳政弊,天下去之。此所谓失外身后身之道也。岂若碎琥珀之枕,焚雉头之裘、罢一台之费、却千里之马,德垂当代,名光竹帛乎?修身之士不嗜荣爵,外其身也,不为躁进,后其身也。如此,则身存而德充,德充则人服,可谓身先身存矣。反於此者,道远乎哉。

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注:天地忘生养之功,是无私而能长且久,是成私。圣人后外其身,是无私而能先能存,是成其私也。

疏:天地所以长久,圣人所以先存者,非以其无自私之心,故能成此长久先存之私已乎?

义曰:圣人之理也,任自然之化,无独见之专,不厚其生,不伐其善,不为天下之先,故能处人之上,不为天下之贵。故能享祚久长。所以亿兆宅心,夷蛮稽颡,干戈止息,宗庙安宁。此之为私也大矣。由其不以私为私,故成此光大。理身则德充人服,道契神明,享寿长生,其私大矣。亦由其不以徇私逐欲,成此大私也。《灵宝经》云:居世之人,贪欢逐欲,前乐后苦。何哉?极而逸乐,而坠於三涂也。学道之士,绝利忘名,寒栖炼行,终得仙道,先苦后乐。何者?积其功行,升乎九天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九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序

序曰:《珠韬玉札》云:太上老君降迹行教,远近有四。其一,历劫禀形,随方演化,即千二百号,百八十名散在诸经,可得征验矣。其二,此劫开皇之始,运道之功,孕育乾坤,胞胎日月,为造化之本,为天地之根,播气分光,生成品汇,自五太之首逮殷周之前,为帝王师,代代应见,即郁华、录图、广成、尹寿,因机表号是也。三皇迭往,五帝不归,云纪龙师,时迁数革,鸟官火运,川逝风移,步骤不同,浇淳渐变,虽揖让斯在,而干戈屡兴。阪泉有前戮之师,丹浦有专征之旅。智诈行而大朴隐,仁爱显而孝慈生,玄默希夷,日以寝薄。陶唐以耄昏厌位,虞舜以历试登庸,忧翰万方,服勤庶政。老君号尹寿子居于河阳,以《道德真经》降授于舜。经之旨也,道以无为居先,德以有称为次,亦犹三皇之书,言大道也。五帝之书,言常道也。其下薄栽非之义,节兼爱之仁,损俯仰之礼,挫铦巧之智,斥用兵之暴,抑谲诈之谋,使人复朴还淳,以无为无事为理。舜虽力而行之,窜凶举相,明目达聪,敦睦九族,平章百姓,而恬和清静之道莫能致也。故禹汤之后,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大道既隐,玄化不流,礼乐滋繁,政刑大用矣。其三,老君以商阳甲之代降神,寓胎武丁之年,诞生於亳,即今真源县九龙井,太清宫是其地也。或隐或显,潜化群方,当周昭王癸丑之年,以此二经授关令尹喜,尹传於天下,世得而闻焉。其四,将化流沙,与尹喜期会於西蜀青羊之肆,示现降生,即昭王丁巳之年也。此《道德经》自函关所授,累代尊行。哲后明君、鸿儒硕学诠疏笺注六十余家,则有:

节解上下、老君与尹喜解。

内解上下、尹喜以内修之旨解注。

想尔二卷、三天法师张道陵所注。

河上公章句、汉文帝时降居陕州河滨,今有庙见存。

严君平指归十四卷、汉成帝时蜀人,名遵。

山阳王弼注、字辅嗣,魏时为尚书郎。

南阳何晏、字平叔,魏驸马都尉

河南郭象、字子玄,向秀弟子,魏晋时人

颖川锺会、字士季,魏明帝时人。

隐士孙登、字公和,魏文明二帝时人。

晋仆射太山羊祜、字叔子,注为四卷。

沙门罗什、本西胡人,符坚时自玉门关入中国、注二卷。

沙门图澄、后赵时西国胡僧也。注上下二卷。

沙门僧肇、晋时人,注四卷。

梁隐居陶弘景、武帝时人,贞白先生,注四卷。

范阳卢裕、后魏国子博士,一名白头翁,注二卷。

草莱臣刘仁会、后魏伊州梁县人,注二卷。

吴郡征士顾欢、字景怡,南齐博士,注四卷。

松灵仙人、隐青溪山,无名氏年代。

晋人河东裴楚恩、注二卷。

秦人京兆杜弼、注二卷。

宋人河南张凭、字长宗,明帝太常博士,注四卷。

梁武帝萧衍、注道德经四卷,证以因果为义。

梁简文帝萧纲、作道德述义十卷。

清河张嗣、注四卷,不知年代。

梁道士臧玄静、字道宗,作疏四卷。

梁道士孟安排、号大孟,作经义二卷。

梁道士孟智周、号小孟,注五卷。

梁道士窦略、注四卷,与武帝、罗什所宗无异。

陈道士诸糅、作玄览六卷。

隋道士刘进喜、作疏六卷。

隋道士李播、注上下二卷。

唐太史令傅奕、注二卷,并作音义。

唐嵩山道士魏征、作要义五卷,为太宗丞相。

法师宋文明、作义泉五卷。

仙人胡超、作义疏十卷,西山得道。

道士安丘、作指归五卷。

道士尹文操、作简要义五卷。

法师韦节、字处玄,注兼义四卷。

道士王玄辩、作河上公释义一十卷。

谏议大夫肃明观主尹惜、作新义十五卷。

道士徐邈、注四卷。

直翰林道士何思远、作指趣二卷,玄示八卷。

衡岳道士薛季昌、作金绳一十卷,事数一卷。

洪源先生王袭,注二卷,玄珠三卷,口诀二卷。

法师赵坚、作讲疏六卷。

太子司议郎杨上善、高宗时人,作道德集注真言二十卷。

吏部侍郎贾至、作述义十一卷,金钮一卷。

道士车弼、作疏七卷。

任真子李荣、注上下二卷。

成都道士黎元兴、作注义四卷。

太原少尹王光庭、作契源注二卷。

道士张惠超、作志玄疏四卷。

龚法师、作集解四卷。

通义郡道士任太玄、注二卷。

道士冲虚先生殿中监申甫、作疏五卷。

岷山道士张君相、作集解四卷。

道士成玄英、作讲疏六卷。

汉州刺史王真、作论兵述义上下二卷。

道士符少明。作道谱策二卷。

玄宗皇帝所注《道德》上下二卷,讲疏六卷,即今所广疏矣。

所释之理,诸家不同,或深了重玄,不滞空有。或溺推因果,偏执三生。或引合儒宗,或趣归空寂。莫不并探骊室,竞掇珠玑,俱陟锺山,争窥珪瓒,连城在握,照乘盈怀。敷弓口则光灿缣缃,演畅则彩文编简。语内修,则八琼玉雪,雪霭於丹田;九转琅膏,晶荧於绛阙。尽六气回环之妙,臻五灵夹辅之功。忘之於心,息之於踵,得无所得,而了达化元矣。语品证也,则摆落细尘,超登上秩,游八外而放旷,指三境而跻升,蹈太一之位矣。而揔内外之要,兼人天之能者,未有其伦。我开元至道昭肃孝皇帝降神龙变,接统象先,戡内难以乘乾,咨中兴而御极,无为在宥四十五年,汾水襄城,靡劳辙迹,具茨大院,自得朋游。廓八溟为仁寿之庭,普万寓为华胥之国。至道至德,超哉明哉,钦若尊经,本朝家教。《象》《系》不足以拟议,《风》《雅》不足以指陈。横亘古今,独立宇宙。虽诸家染翰,未穷众妙之门,多士研精,莫造重玄之境。凝旒多暇,属想有归,躬注八十一章,制疏六卷。内则修身之本,囊括无遗,外即理国之方,洪纤毕举。宸藻遐布,夺五云之华,天光焕临,增两曜之色。固可以季仲《十翼》,辉映《二南》。若亲禀於玄元,信躬传於太上。冠九流而首出,垂万古而不刊。则《大风》《朱雁》之诗,诚难接武,《典论》《金楼》之作,讵可同年。但以疏注之中引经合义,周书鲁史,互有发明,四始漆园,或申属类。后学披卷,多瞢本源。辄采摭众书,研寻篇轴,随有比况,咸得备书,纂成《广圣义》三十卷。大明在上,而爝火不休;巨泽溥天,而灌浸不息。诚不知量,粗备阙文。

天复元年龙集辛酉九月十六日甲子序。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八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八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不尚贤章第三

疏:前章明万殊逐境,善化则归根。此章明贵上不行,无为则至理。首标不尚绝矜徇之迹,次云圣理示立教之方,结以无为,明化成而复朴也。○义曰:夫圣人为理,贤人辅之,鱼水相资,安得不用?上自三五之主,至于霸王之君,开国建功,仗贤为本。不尚者,矜徇夸衒之行也。贤人用则人自理,矜衒用则怨争兴。不尚矜夸自无怨争,不贵乎丽容珍货则人无贪求,乃合乎圣人虚心实腹、无知无欲之尚矣。

不尚贤,使民不争。

注:尚贤有迹,徇迹则争兴。使贤不肖各当其分,则无争矣。

疏:尚,崇贵也。贤,才能也。人君崇贵才能则有徇迹,徇迹则失真,失真必是尚贤之由,徇迹起交争之弊。不若陶之玄化,任以无为,使云自从龙,风常从虎,则唐虞在位,不乏元凯之臣;伊吕升朝,自得台衡之望。各当其分,人无觊觎,则不争也。

义曰:徇迹者,矫妄之谓也。尚贤之旨既兴,矫妄之人必至。何者?贤难知也,诈而疑信,佞而疑忠,岂易辩哉?经云智慧出有大伪,是则上好智,下应之以伪,上好贤,下应之以妄。不若正身率下,无为御人,陶以太和,化以清静,则佐理之贤,则为其用矣。乃云龙风虎之谓也。云从龙风从虎者,《易》乾卦孔子解九五之辞,九五飞龙在天,能广感众物,故叙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各随其类,自相应感。以况帝王升九五之位,万国来庭云。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此言水是阴,若流於地,必就湿处,火是阳,若焚於薪,必就燥处。言此二物无识无情,为气相感,尚犹如此。又龙是水畜,云是水气,龙吟则景云起。虎是威猛之兽,风是振动之物,虎啸则谷风生。此二物是有识有情,与无识无情者因气类同,亦相感如此。况圣人降世,飞龙在天,圣贤相须,万物交感,故广陈其事尔。唐尧在位者,帝尧号陶唐氏,姓伊祁名放勋,帝誉之子,母曰庆都,帝誉之次妃,感赤龙而有孕,十四月而生尧。幼有圣德,十六岁,以唐侯即位。七十年,都於冀,年八十六。知子丹朱不肖,明扬侧陋,广求有德,遂举舜而历试之,聘以二女,用观其德。二年,禅舜。舜即位二十八年,而尧崩。尧寿一百一十七岁,葬於济阴成阳里中。谥法曰:诩善传圣曰尧。帝舜有虞氏,颛顼之后、乔牛之孙、瞽叟之子,母曰握登。见大虹,意感而孕,生舜於姚丘,因为姚氏,名重华。以孝闻,举用历试二年,乃即帝位。二十八年而尧崩,舜年三十而征用,历试二年,摄位二十八年,服丧三年,为天子五十年,巡狩南方,死於苍梧之野,寿一百一十二年。命禹嗣位,葬於九疑之零陵。舜以其子商均不肖,不传位於子。舜既入苍梧不返,二妃望之,苍梧九峰处处相似,不知求舜之处,望皆疑之,泣竹皆斑,故号其山为九疑。《书》云舜陟方乃死,史云舜登遐,盖言舜升於高远之处,而遂不回。《道学传》云:尧为太微真君,舜为太极真君。《九疑山记》云:舜时降於山中。此乃皆证位高真,差肩大圣,是则得道登遐,而为神仙明矣。昔鱼凫游於湔山,飘然飞翥,望帝居於石纽,遽致超腾。轩皇升龙於鼎湖,夏禹乘飘於镜水。《庄子□大宗师》云:狶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袭气母,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所以神农司於南极,殷汤莅於北玄,武丁位为紫府,阳甲位为苍元,文王位为太虚,武王位为太平,康王位为少华,穆王位为九元,汉景位为太一,汉文位为通玄,八帝位为八魁,汉武位为玄成,此皆理国之君,登真得道,上列真官之任。则尧舜登仙,固其宜矣。元凯之臣者,即八元八恺也。昔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人谓之八元。肃,敬也。懿,美也。宣,遍也。元,善也。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颓鼓,捣戭、大临、龙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人谓之八凯。齐,中也。渊,深也。允,信也。笃,厚也。恺,和也。此十六族,世济其美,不陨其名。尧不信用,举舜为尧臣,举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五教者,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高辛帝之后,八元其苗裔也。乃稷契,朱虎熊罴之伦也。举八恺使主后土,乃揆百事,莫不时叙。地平天成。高阳颛顼之号,八恺其苗裔也。及倕、禹,咎繇、益之伦也,咎繇字庭坚是矣。高作司徒,五教在宽,高在八元中矣。禹作司空,平水土,后土地官,禹在八恺中也。内平者,内诸夏也。外成者,外戎狄也。舜举十六族而天下理。外内和平,此《春秋》文公十八年莒仆弒其君而奔鲁,季孙行父使史克引此事以谏鲁宣公也。伊吕者,伊即伊尹,生於伊水之上空桑之中,佐殷为相,以辅太甲,谓之阿衡。其先伊挚佐汤立社稷,政太平。伊尹之子伊陆佐太甲之孙太戊。三臣之绩,着於殷朝也。吕者,太公望也。姓姜字子牙,钓於磻溪,获大鱼剖之,得玉璜,中有兵铃,子牙习之,年逾八十。周文王卜畋渭滨,其繇曰:非熊非罴,唯王者师。遂畋,获子牙,载之以归。后以兵谋,佐武王克殷,肇兴周业。初封於吕,或封於甫。故《尚书》穆王之时有吕侯,或云甫侯是其后也。太公既克纣,乃封国於齐,召康公命太公曰:五侯九霸,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太公之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后桓公小白为诸侯盟主。至春秋之末,其臣田和遂迁齐康公于海上,乃夺其国焉。台衡之望者,天子置三公之官,以象三台。三台六宫者,太尉、司徒、司空、太师、太传、太保也。三台六星,上中下台各二星,在紫微之南,以拱卫帝座,起文昌,抵太微。天阶主三公九卿士庶,九州色明而行列相类,则君臣和,法令平。从上台至中台十六度,中台至下台十六度,二星间相去半度,拆则为奢,狭则为迫。又上星主天子,中星主伯子男狄人,下星主卿大夫。小匀而明白吉,摇动变色为凶。一星去,天下危。二星去,天下乱。三星去,天下不可理矣。太师者,师范一人,仪刑万国。太传教以德义,太保保卫其身,太尉掌武统兵,司徒敬敷五教,司空主平水土。谓斯三公,上应三台也。阿衡者,阿,倚也;衡,平也。天子倚三公以平正天下。《尚书》云伊尹佐殷为阿衡也。觊觎者,希望也。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注:难得之货,谓性分所无者。求不可得,故云难得。夫不安本分,希效所无,既失性分,宁非盗窃?欲使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则难得之货不贵,性命之情不盗矣。

疏:人之受生,所禀有分,则所禀村器是身货宝,分外妄求,求不可得,故云难得。夫不安性分,希慕聪明,且失天真,尽成私盗。今使贤愚袭性,能否因情,既无越分之求,自轻难得之货。皆得性分,谁为盗乎?故庄子曰: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贵富。又解云:以人君不贵珠犀宝贝,则其政清静。故百姓化之,自绝贪取。人各知足,故不为盗矣。

义曰:人之生也,禀天地之灵,得清明冲朗之气为圣为贤,得浊滞烦昧之气为愚为贱。圣贤则神智广博,愚昧则性识昏蒙。由是有性分之不同也。老君谓孔子曰:易之生人,及万物鸟兽昆虫,各有奇偶,谓气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达道德者能原其本焉。文子云:清气为天,浊气为地,和气为人。於和气之间有明有暗,故有贤有愚。愚欲希贤,即越分矣。暗欲代明,即妄求矣。此为决性命之情而饕贵富。《庄子□骈拇篇》之词也。夫贵富所以可饕,犹有尚之者,若乃无可尚之迹,则人安其分,将量力受任,岂直决己效彼,以饕窃非望哉?人君不贵珠犀宝贝之货,下息贪人。人各自足,斯可谓不为盗也。

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注:既无尚贤之进,不求难得之货,是无可见之欲,而心不惑乱也。

疏:希慕聪明,是见可欲。欲心兴动,非乱而何?今既不崇贵贤能,亦不妄求越分,则不见可欲之事,而心不惑乱也。

义曰:希慕,羡望也。性识有限而羡望聪明,是为越分,名之为欲。又修道之士初阶之时,愿行未周,澄炼未熟,畏见可欲,为境所牵,乃栖隐山林,以避嚣杂。及心泰志定,境不能诱,终日指挥,未始不晏如也。所谓小隐於山,大隐於崖。未能绝欲,恐境所牵,仍栖遁山林,以避所见。及其澄心息虑,想念正真,外无挠惑之缘,内保恬和之志,虽营营朝市,名利不关其心;碌碌世途,是非不介其意。混迹城市,何损於修真乎?

是以圣人之治,

疏:说圣人理国理身以为教本。夫理国者,复何为乎?但理身尔。故虚心实腹,绝欲忘知於为,无为则无不理矣。

义曰:天真皇人谓黄帝曰;未闻身理而国不理者。夫一人之身,一国之象也。胸腹之位,犹宫室也。四肢之别,犹郊境也。骨节之分,犹百官也。神,犹君也。血,犹臣也。气,犹民也。知理身则知理国矣。爱其民,所以安国也。吝其气,所以全身也。民散则国亡,气竭则身死。亡者不可存,死者不可生。所以至人销未起之患,理未病之疾。气难养而易浊,民难聚而易散。理之於

无事之前,勿追之於既逝之后。子助之焉。

虚其心,

注:心不为可欲所乱,则虚矣。

疏:夫役心逐境,则尘事汨昏;静虑全真,则情欲不作。情欲不作,则心虚矣。庄子云:虚室生白。谓心虚则纯白自生也。故曰虚其心也。

义曰:惟道集虚,虚心则道集於怀也。道集於怀则神与化游,心与天通,万物自化於下,圣人自安於上。可谓至理之代矣。虚室生白者,《庄子□人间世篇》之词也。室者,心也。视有若无,即虚心也,心之虚矣,纯白自生。纯白者,大通明白之貌也。《内观经》云:夫心者,非青非赤,非白非黄,非长非短,非圆非方,大包天地,细入毫芒,制之则止,放之则狂,清净则生,浊躁则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人之难伏,惟在於心。所以教人修道,即修心也。教人修心,即修道也。心不可息念,道以息之。心不可见,因道以明之。善恶二趣,一切世法,因心而灭,因心而生。习道之士,灭心则契道。世俗之士,纵心而危身。心生则乱,心灭则理。所以天子制官僚,明法度,置刑赏,悬吉凶,以劝人者,皆为心之难理也。无心者,令不有也。定心者,令不惑也。息心者,令不为也。制心者,令不乱也。正心者,令不邪也。净心者,令不染也。虚心者,令不着也。明此七者,可与言道,可与言修其心矣。

实其复,

注:道德内充,则无矜徇,亦如属厌而止,不生贪求矣。

疏:腹者含受之义,足则不贪。欲使道德内充,不生贪爱,故云实其腹。注云属厌而止者,《春秋传》阎没、汝宽谏魏武子之词也。欲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则足,而不贪也。

义曰:夫心者,嗜好无穷,腹者含受有足。心无穷故虚之,腹有足故实之。心虚则众欲不生,腹实则贪求自止。怀忠信,抱质朴,可谓德充於内矣。《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名也。天子有史官,诸侯有国史,楚谓之梼杌,晋谓之乘,鲁谓之春秋。孔子述经,左丘明为传,起周平王四十八年,鲁隐公元年,太岁丁已岁星在降娄,当晋鄂侯二年、卫桓公完十三年、蔡宣公考父二十八年、郑庄公寤生二十二年,曹桓公终生三十五年、齐僖公禄父九年、楚武王达十九年,秦文公四十四年、宋穆公和七年、陈桓公鲍二十三年、燕穆公十八年,乃《春秋》之始年。至鲁哀公十四年,周敬王三十九年,太岁戊午,凡二百四十二年。历周一十四王,鲁一十二公,行事当晋定公午三十一年、卫出公辄十二年、蔡成公怡十年、郑声公胜二十年,齐简公嘉四年、楚惠王章八年、秦悼公十一年、宋景公头曼三十六年,陈闵公越二十一年、燕敬公六年、吴夫差十五年,乃《春秋》获麟绝笔之年也。其书凡三十卷,三十五万二千二十五言,十九万四千五百九十字本,十五万七千九百六十六字解,晋征南将军杜预字元凯注。阎没、汝宽谏者,《春秋》昭公二十八年,晋魏献子舒为政,以其子戊为梗阳大夫,今晋阳也。冬,梗阳有狱,戍不能断,以其狱上於献子。讼人之太宗以女乐为路,魏子将受之,戊谓魏子二大夫阎没、汝宽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若受梗阳之贿,贪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退朝,待于庭。馈入,魏子召二大夫食,比置,三叹。既食,使坐。魏子曰:吾闻诸伯叔,谚曰惟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同辞而对曰:他人赐二小人酒,不夕食。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一叹。中置,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以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止。是以三叹。魏子辞梗阳之贿。献,谥也。疏云武子,则武子名颗,谥曰武。阎没汝宽二大夫谏武子之言,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腹则易足,心则难满。欲其息贪,不受梗阳之赂。小人腹饱,犹知厌足,君子之心,亦宜然矣。《春秋》美之。魏氏纳谏,所以兴也。

弱其志,

注:心虚则志弱。

疏:志者心之事,事在心曰志。欲令心有所行,皆守柔弱,故知心虚则志弱矣。

义曰:《诗序》曰:在心为志。夫心之所起为志,所行为事。心既柔弱,则无险躁纷竞之事,皆处和平矣。事和平,则为理之本矣。

强其骨。

注:腹实则骨强。

疏:骨者体之干,既其道德内充,常无贪取,不贪则腹实,腹实则骨强也。

义曰:弱其志,则廉柔不犯於外;强其骨,则坚固有备於内。为道之者筋骨坚强,百疾不能侵矣。腹实则骨强,和气充也。理国者政清则民静,费省则力丰。民静者,志弱之谓也;力丰者,骨强之谓也。

常使民无知无欲,

注:常使人无争尚之知,无贪求之欲。

疏:圣人所以虚心实腹之教者,常欲使百姓无争尚之知,贪求之欲,令其自化尔。

义曰:贪求则争起,有知则事兴。争欲既无,清静自化矣。

使夫知者不敢为也。

注:清静化人,尽无知欲。适有知者,令不敢为也。

疏:无知无欲者,已清静矣。则使夫有知者渐陶淳化,不敢为,循迹贪求而无为也。

义曰:下化於上,犹风之偃草,淳和普洽,则皆返无为也。

为无为,则无不治矣。

注:夫於为无为而人得其性,是则淳化有孚矣。

疏:夫得其性而为之,虽为而无为也。且绝尚贤之迹,不求难得之货。人因本分,物必全真,於为无为,复何矜徇?既无声而无臭,人固不识而不知,淳风大行,谁云不理?

义曰:无为之理,其大矣哉。无为者,非谓引而不来,推而不去,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谓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若夫水用船,砂用赫,泥用橇,山用樏,夏渎冬陂,因高而田,因下而池,故非吾所谓为也,乃无为矣。圣人之无为也,因循任下,责成不劳,谋无失策,举无遗事,言为文章,行为表则,进退应时,动静循理,美丑不好憎,赏罚不喜怒,名各自命,类各自用,事由自然,莫出於己,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是则群臣辐辏,贤与不肖各尽其用。君得所以制臣,臣得所以事君。此理国无为之道也。无声无臭者,《诗□大雅□文王篇》也。言大道难知。耳不闻声音,鼻不闻臭芳,仪法文王之事,则天下自信而顺也。不识不知者,《诗□大雅□皇矣篇》言人不识古,不知今,顺天之法而行之者,此言天道尚诚实,贵性於自然,不尚贤贵货,即合於此矣。

道冲而用之章第四

疏:前章明贵尚不行,无为则至理。此章明妙本之用,在用而无为。首标道冲,示至虚之宗本。次云挫解,明冲用之释纷。结以象帝之先,欲令尽知其趣尔。○义曰:大道之用,其用不穷,广包天地,细入毫发,澹然自得,无

亏无盈,行之於身则光尘混一,运之於内则纷锐和平。绵乎亿劫之前,乃居象帝之首。万法之内,惟道可宗。故为万有所归趣矣。趣,向也。

道冲而用之,或似不盈。

注:言道动出冲和之气,而用生成之功,曾不盈满。云或似者,於道不敢定言。

渊兮似万物之宗。

注:渊,深静也。道常生万物而不盈满,妙本渊兮深静,故似为万物之宗主也。

疏:冲,虚也,谓道以冲虚为用也。夫和气冲虚,故为道用,用生万物,物被其功。论功则物疑其光大,语冲则道曾不盈满,而妙本深静,常为万物之宗。注云或似者,道非有法,故不正言尔。他皆仿此。

义曰:道常谦虚而不盈满,冲和澄澹,处乎其中。深玄寂静,为物之主,故物失冲和之道必致害亡,人失冲和之道则至死灭,君失冲和之道则政扰民离,臣失冲和之道则名亡身辱。是以知冲和之道,万物恃之以安,为万物之宗矣。语其及物之功,则光明远大;求其妙本,则深静常虚。道非有法者,不可正言其有,而物皆有道也。仿,准效於此,不敢定言也。

挫其锐,解其纷。

注:道以冲和故能抑止钴利,释散纷扰。若俗学求复,则弥结矣。

疏:挫,抑止也。锐,铦利也。解,释散也。冲虚之用,物莫之违,故铦利之心、多扰之事,念道冲和,自抑止释散矣。此则约人以明道用。注云俗学求复者,《庄子□缮性篇》云缮性於俗,俗学以求复其初,言铦利纷扰,因欲而生,故念道则挫解,俗学则弥结矣。

义曰:理国用冲和之道,则无铦锐之情以伤於物,无劳扰之事以伤於人。不伤於物,则万国来庭,四夷向化,兵革不起,怨争不典,不尚於拓土开疆,凌弱暴寡矣。不伤於人,则使之以时,赋役轻省,家给人足矣。理身者解纷挫锐,外无侵竞,内抱清虚,神泰身安,恬然自适矣。约人以明道者,明人必资於道也。《庄子□缮性篇》云俗学以求复其初者,言人既理性於俗矣,而欲以俗学复性命之本,所以求者愈非其道也。俗学则弥结者,铦锐之心,纷扰之事,不以道挫而解之,则拘於俗学,弥加结固,不可解也。俗学者,徇俗之学,非日损之道也。

和其光,同其尘。

注:道无不在,所在常无,在光在尘,皆与为一,一光尘尔,而非光尘。

淇兮似或存。

注:和光同尘,而妙本不杂。故湛兮似有所存也。

疏:道之冲用,於物不匮,在光则与光为一,在尘则与尘为一,无乎不在,所在常无。冲用则可混光尘,妙本则湛然不杂。故云似或存也。

义曰:冲和之道散被群生,泛然坦然。物无不在,可谓和光同尘矣。光者,明净也。尘者混乱也,有道之士不介然标异,与众同也,匮,乏也。道虽散被群生,至妙之本,凝寂冲虚,常不乏绝。故云常存也。

吾不知谁子,象帝之先。

注:吾不知道所从生,明道非生法,故无父。道者,似存乎帝先尔。帝者,生物之主宰。象,似也。

疏:吾者,老君自称也。象,似也。老君云吾见至道冲用,生成万物,寻责所以不测由来,既无父道之人,故莫知道为谁子。生物必资道,故似在乎帝先。注云:帝者,生物之主。《易》云:帝出乎震。辅嗣云: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也。又解云:兆见曰象。言此生物之帝,能兆见物象,故谓之象帝尔。

义曰:帝者,万化厥初,即有主宰,形象肇立,牧之以君,故言象帝。大道冲用,能生万化,故在象帝之先也。老君大圣,岂不知至道之宗本耶?设此疑似之词,用晓迷方之俗尔。亦如上大道不可正言义也。帝出乎震,《易□系辞》也。震,东方卦也,少阳之气,生化之源。今以太子居东宫少阳之位,御极为出震之期,盖取象天地生育万物之始也。兆见曰象者,无形曰气,兆形曰象,生物之首也。万物之首,象帝居先。大道复在象帝之先,言其高远也。然夫至道不终不始,孰知其先哉?亦强为之容尔。《易》曰:帝出乎震,万物生也。齐乎巽,万物洁齐也。相见乎离,圣人南面向明而理也。政役乎坤,万物致养也。说言乎光,万物所悦也。战乎乾,阴阳相薄也。劳乎坎,万物所归也。成言乎艮,万物终始也。夫万物出乎震而终乎艮,终而复始,循化无穷。而象帝者在此出震之先,道复先於象帝,故能为生化之主,天地之元也。人君体道用心,志无满溢,泉然澄静,以御万方,外无铦锐之争,下绝纷扰之事,和天光而烛物,含尘垢而居尊。其无为之化,可齐乎象帝矣。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八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七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七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天下皆知章第二

疏:前章明妙本生化,入两观之不同。此章明朴散异名。,因万殊而逐境,逐境则流浪,善化则归根。故首标美善妄情,次示有无倾夺,结以圣人之理,冀速还淳之由。○义曰;夫悠悠众趣,蠢蠢群生,涉境起情,去道逾远。圣人悯其忘返,启此妙门。前明两观之殊,自无而入有。此标六者之惑,因事以相倾。能知逐境之非,不随流浪之变,则可以言虚心实腹之渐已矣。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注:美善者,生於欲心。心苟所欲,虽恶而美善矣。故云皆知己之所美为美,所善为善。美善无主,俱是妄情,皆由分执有无,分别难易,神奇臭腐,以相倾夺。大圣较量,深知虚妄,故云恶已。

疏:天下者,举大凡,言凡在天覆之下也。美者,心所甘美也。善者,身所履行也。言天下之人皆知己心所甘美者为美,己身所履行者为善。故论甘则忌辛,好丹则非素,共相倾夺,竞起是非,皆由兴动於欲心,所以递成乎美恶。圣人知美恶无主,俱是妄情,妄则不常,故云恶已。已,语助也。注云神奇臭腐者,庄子云所美为神奇,所恶为臭腐是也。

义曰:天下之人知道者稀,常俗者众;知修身者寡,徇物者多。皆知美善为是,而莫能为;皆知不善与恶为非,而莫能改。圣人叹之,故云恶已,不善已。夫载仁伏义,抱道守谦,忠孝君亲,友悌骨肉,乃美善之行也,皆知之矣,而不能为。反於此者乃不善之行也。皆知之矣,而不能革。况於修无为之道乎?故可叹也。妄者,非真实之义也。因境起念,随物生情,不守道循常,即为妄矣。神奇臭腐者,《庄子□北游篇》黄帝谓知曰: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之一气耳,圣人贵一也。此明神奇臭腐,物之偏性,百氏殊学,九流异名,递执是非,互生臧否。理身理国者,能无为任物,一以贯之,臭腐神奇,自然无二矣。

故有无之相生,

疏:此明有无性空也。夫有不自有,因无而有,凡俗则以无生有;无不自无,因有而无,凡俗则以有生无。故云相生,而有无对法,本不相生,相生之名由妄执,亦如美恶非自性生,是皆空,故圣人将欲救其迷滞,是以历言六者之惑。

义曰:老君叹彼常徒迷乎正道,妄生封执,滞此幻情,故明此义,以祛其执。夫执者,着也。执有即斥无,执无即斥有,执难即斥易,执易即斥难,执短即斥长,执长即斥短,执高即斥下,执下即斥高,执后即斥前,执前即斥后。有此执故皆非究竟,故经云执者失之。但无偏执,自契中道,便入玄妙正观之门矣。

难易之相成,

疏:此明难易法空也。此以难,故彼成易。此以易,故彼成难。亦如工者易於木而难於埴,陶匠易於埴而难於木。故云难易於成。若同其所难则无易,同其所易则无难,难易无实,妄生名称,是法空。故能了之者,巧拙两忘,则难易名息,亦如美恶无定故也。

义曰:夫难因於易,非易无以知其难,易因於难,非难无以彰其易。循环倚伏,递为之用。审而明之,於难无滞,於易无执,即可以语其齐物,通乎中道矣。工者,巧伎之称也。陶者,和土为器也。各擅其伎则为易,更而使之为难也。

长短之相形,

疏:此明长短相空也。以长故形短,以短故形长。故云长短之相形,亦如凫胫非短,以鹤之长,故续之则忧,鹤胫非长,因凫胫之短,故断之则悲。见短长相形,犹如美恶,既无定体,是皆妄情。形相既空名亦空,故特未定也。

义曰:夫物之形也,有短长之相。事之兴也有难易之法。化之起也,有有无之变。俱自然也。若拘常俗之见,则长者不得不长,短者不得不短。有无难易,亦在兹乎。滞之则为执,通之则为道。惟有道者能无滞尔。凫鹤之喻亦《庄子□骈拇篇》之辞也。谓各自有正,不可以此正彼而损益也。此斥世人不任自然之旨也。

高下之相倾,

疏:此明高下名空也。高下两名,互相倾夺。故称高必因於下,又有高之者;称下必因於高,又有下之者。又高则所高非高,又下则所下非下。如彼代间,凡诸名位递为臣妾,亦复无常,是皆空故,故无定位。

义曰:夫高下之设,名形势位,性智才业,万殊之中,皆有高下,则不独拘於名位也。但高忘其高,下忘其下,各安其分,守以天常,则无倾夺之事矣。臣者,男子之卑称;妾者,女子之卑称。卑伏於人,故称臣妾。

疏指名位之说,盖以广戒群情也。言尊卑之道,各安其分,不相倾夺,则保其始终,若弃卑而慕其尊名,厌下而图其高位,不安素分,祸败随之。故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可不戒乎?

音声之相和,

疏:此明和合空也。五音相和成曲者,谁总彼众声,则能度曲。如代间法皆和合成,即体非真,是皆空。故将欲定其美恶,岂云达观之谭?

义曰:夫天地噫气而众籁作焉,律吕合和而众乐生焉。声之作也,美恶随之,故有安乐怨怒、哀思惉懘之别也。然此别者,人事强而随之,政化因而应之。於达观之士,忘其善恶矣。随变责实,谓之妄情。美恶都忘,方为达道。达道之士虽天地之大,万物之殷,犹无有也。《乐记》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心感於物,而形於声,声相应故成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故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是以先王慎其所以感,故礼以导其志,乐以和其心,政以壹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征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为惉懘之音也#1。理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征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递相凌谓之慢。郑卫者,乱世之音,比於慢。桑间濮上者,亡国之音,其政散,其民流。夫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也。唯君子能知乐。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不知声者不可以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者,几於礼矣。子夏对魏文侯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安溺志,卫音趣数烦志,齐音傲假骄志。四者害其德,非正声也。《春秋》晏子对齐景公曰:先王之济五味,以和五声,以平其心,以成其政,声亦如味矣。一曰气须气以动也,二曰体舞象文武也,三曰类风雅颂也,四曰物以四方之物成器也。五声者,宫商角征羽也。六律者,黄锺、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也。六吕者,夹锺、林锺、仲吕、应锺、南吕、大吕也。律主於阳,吕主於阴也。七音,武王伐纣所制也。自午及子,制七日为七音。八风,八方之风也。东方曰明庶,东南曰清明,南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阎阖,西北曰不周,北方曰广汉,东北曰融风也。九歌者,六府三事,九功之歌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成也,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而后几於道矣。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赐诸侯理国之道。以音而知理乱,故吴公子季札历听三代古今之乐,而知其兴废也。修身之士,闭视反听,以听无声,然后可与言道矣。

前后之相随。

注:六者相达,递为名称。亦如美恶非自性生,由是妄倩,有此名故。

疏:此明三时空也。日夜相代,代故以新,如彼投足,孰为前后?则前后之称,由相随立名。名由妄立,谁识其神。过去未来及以见在,三时空。故旋旋迁改,亦美恶无定名也。

义曰:前后之别,生於变动也。不变不动,谁后谁先。既有相随,乃分前后。达观之士,泯尔都忘。世间之法,彰其别尔。投足者,举步之谓也。步之举也,孰后孰初。明於此者,乃绝前后之竞矣。老君伤悯世俗流荡不还,争起妄情,忘其中道,历指六事,以化愚迷耳。夫中道者,非阴非阳,无偏名也。处天地之间,傲然自放,所遇而安,了无功名而反乎道本。虽尧桀之殊,生死之变,是非之别,寿夭之异,荣贱之隔,哀乐之感动,古今之递代,皆忘之也。不知尧桀之殊,忘美恶也。不知生死之变,忘有无也。不知是非之别,忘难易也。不知寿夭之异,忘长短也。不知荣贱之隔,忘高下也。不知哀乐之感动,忘音声也。不知今古之递代,忘前后也。处乎无是之乡,立乎不疾之途,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以道也,益之而不加益,损之而不加损,此了乎中道之士,忘前后之别,忘变动之机矣。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注:无为之事,无事也。寄以事名,故云处。不言之教,忘言也,寄以教名,故云行。

疏:是以者,说下以明上也。夫饰智诈者,虽拱默非无为也。任其素者,虽终日指挥而未始不宴然矣。故圣人知诸法性空,自无矜执,则理天下者当绝浮伪,任用纯德,百姓化之,各安其分,安分则不扰,岂非无为之事乎?言出於己,皆因天下之心,则终身言未尝言,岂非不言之教邪?

义曰:夫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谓之圣人也。略而言之,凡有五种。一曰得道之圣,太上老君诸天大圣是也。二曰有天下之位兼得仙之圣,伏羲、黄帝、颛顼、少昊、尧、舜是也。三曰有天下之位而无得仙之圣,殷汤文武是也。皆廓清六合,不言升天矣。四曰博赡之圣,无天下之位,周公、孔子制作礼乐,垂范百王,而无九五之位,而皆具天地合德之美也。五曰有独长之圣,而无博赡之名,亦不具上众美者,谓伯牙、师文为鼓琴之圣,子卿、绥明能巷之圣,钟期、延州知音之圣,韩娥、秦青枢谓之圣,龚叔、文挚智洞之圣,离朱、师旷视听之圣,张芝、锺丝草书之圣。今经中明者,指言理天下之圣也。理天下之圣,垂衣裳恭己南面而已矣。何为哉?所谓处无为之事也,原天地之美,达万物之理,顺四时之行,君无为於上,物自化於下,可谓行不言之教也。理国如此,则人安其居,乐其俗,与道合矣。

万物作而不辞。

注:令万物各自得其动作,而不辞谢於圣人也。

疏:作,犹动作也。辞,谓辞谢也。言圣人善化,无事无为,百姓不知,爰游爰豫,各自得其动作,而不辞谢於圣人。故击壤鼓腹而忘帝力,此人忘圣功也。

义曰:圣人之於万物也,万物自古而固存,岂待为之而后存哉?物自得其生育动作也。爰游爰豫,《太玄经》之词。言上既无为,其下自遂,故闲暇也。击壤者,壤,土也。《庄子□马蹄篇》云:赫胥氏之时,民含哺而嬉,鼓腹而游也。不知帝力者,主充《论衡》曰:尧之为君,荡荡乎,人无得而名,有年五十者,击壤於路,鼓腹而游,歌曰:凿井而饮,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何有於我。此众庶之忘圣功也。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不居。

注:令物各遂其性,不为己有,各得所为而不负恃。如此,太平之功成矣。犹当日慎一日,不敢宁居。

疏:令物各得成全其生理,圣人不以为己有。令物各得其营为,圣人不恃为己功。如此,太平之功弘济日远,犹宜慎终如始,不敢宁居。此圣人自忘其功也。注云日慎一日,《尚书》文也。

义曰:夫圣人处物不伤於物,物遂其生;物遂其生,圣人不有之而恃其功,任自然也,处至顺也。夫功者,王功曰勋,辅成王业若周公也;国功曰功,保全国家若伊尹也;民功曰庸,施法於民若后稷也;事功曰劳,以劳定国若夏禹也;理功曰绩,制法成理若咎县也;战功曰多,克敌出奇若韩信也;生成万物者玄功也,其功深远曰玄也。功成而不居,所以全无为之功也。日慎一日,以具疏解,言圣人有反物之功,不自伐自恃,惟恐失其所,以隳其功,故日加畏慎,不敢宁息尔。宁,安也。慎,馑也。圣人无为,其功广大,物遂其性,不失其宜。天清於上,地宁於下,四海平一,泰然而宁,是太平之谓也。

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注:夫唯不敢宁居而增修其德者,则忘功而功存,故不居而不去。疏:彼圣人者,稠直如发,慎终如始,本末不衰,未尝宁居而逸豫。是以日新其盛德,忘功而功不去,光宅而天下安。故云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义曰:夫唯者,发句之语也。谓上不有不居之事也。夫圣人威加四夷而不为有,泽被万物而不为惠,功济天下而不为己,德冠四海而不为主,忘怀於至道,合志於虚无,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害,天下乐推而不厌。故其德不去矣。王者不妄於喜怒,则刑赏不滥,金革不起矣。不妄於求取,则赋敛不厚,供亿不繁矣。不妄於爱恶,则用舍必当,贤不肖别矣。不妄於近侍,则左右前后皆正人矣。不妄於土地,则兵革不出,士卒不劳矣。不妄於万姓,则天下安矣。物得其分,不恃其功,无为不恃之利。信哉,博矣。稠直如发者,《诗□小雅□都人士篇》之词也。言情性密致,操行正直,如发之本末无降杀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七竟

#1『则为』句:『为』,据《史记□乐书》,当为『无』。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六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六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道可道章第一

疏:此章明妙本之由起,万化之宗源。○义曰:此者,斯也。章,明也,分判科段,使义理彰明。《说文》曰:乐歌竟为一章。章字从音从十,谓一至十数之终。谓书言章,盖因风雅凡有件段,皆谓之章焉。明者,皎净之义,显出之谓也。妙本者,道也,居经之首,明道之由。由,从也。起,兴也。万者,数之大也。化者,应变之谓也,言万有变化从道而兴也。宗,主也。源,本也。万化既从道而兴,则知道为万化之宗本也。起自此章,出生诸法,如水之源流,注无竭也。

疏:首标虚极之强名,将名众妙之归趣。○义云:首者,元也,始也。《尔雅》 云:初哉首基,始也。标者,举也。虚极,妙本也。强名,道也。此章先标可道为体,可名为用。末篇归众妙之门,摄迹归本。趣,向也,复归向於大道之本也。就此门中分为七别。一曰可道可名者,明体用也。义云:体用者,相资之义也,体无常体,用无常用,无用则体不彰,无体则用不立。或无或有,或实或根,或色或空,或名或象;互为体用,转以相明,是知体用是相明之义也。体者形也,肤也;用者资也,以也。二曰无名有名者,明本迹也。义云;本迹者,相生之义也。有本则迹生,因迹以见本,无本则迹不可显,无迹则本不可求,迹随事而立以为本迹。本者,根也。迹者,末也。老君谓仲尼曰:六经者,先王之陈迹也。迹者,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迹出於履,以迹为履而复使人履之,愈失道矣。明迹为末也。三曰明有欲无欲者,明两观也。义云:观者,所行之行也。以目所见为观,音官。以神所鉴为观,音贯。悉见於外,凝神於内,内照一心,外忘万象,所谓观也。为习道之阶,修真之渐,先资观行,方入妙门。夫道不可以名得,不可以形求,故以观行为修习之径,谓有欲归於死,无欲契於生也,是观其生死,归趣不同矣。四日同出异名者,明朴散而为器也。义云:大朴者,道也。道散为神明,流为日月,分为五行,生为万物。器者,有形用也。《易》曰:形而上者曰道也,形而下者曰器也。五曰同谓之玄者,明成器而复朴也。义云:神明、日月、五行、万物有形有器,皆合於道,故云复朴也。六曰玄之又玄者,辩兼忘也。义云:为器之时必存其朴,复朴之后此朴亦忘,乃契於道尔。故谓玄之又玄也。兼忘者,器朴俱忘也。七日众妙之门者,示人行了出也。义云:器朴两忘,了然契道,复归生化之始,众妙之门也。人与万物同禀於道,有为有欲则失道伤生,除欲守和则归根复本。是谓知道要之门户也。了出者,出世也。

道可道,非常道。

疏:道者,虚极妙本之强名也,训通训径。

义曰:道者,至虚至极,非形非声,后劫运则不为终,先天地而不为始。圆通澄寂,不始不终,圣人以通生之用可彰,寻迹而本可悟。故以通生之德,强名为道也。

疏:道一字,标宗也。

义曰:经首道之一字,标举为宗也。

疏:可道者,言此妙本通生万物,是万物由径,可称为道,故云可道。

义曰:标宗一字,是无为无形,道之体也。可道二字,是有生有化,道之用也。三字之中自立体用,体则妙不可极,用则广不可量。故为虚极之妙本也。

疏:非常道者,妙本生化,用无定方,强为之名,不可遍举,故或大或逝,或远或返,是不常於一道也。故云非常道。

义曰:散为万物,不拘一方,故用无定方也。但宗一道,故明万物皆资道化,故不在遍举。高而无上,无不包容,大也。高而无上,不滞於上,大而无外,不滞於外,逝也。逝,往也。穷於无穷,无所不通,远也。虚心守一,道复归之,返也。返,还也。此引《道经》第二十五有物混成章,以证此义。以此推之,不常厥所,是谓非常道也。

名可名,非常名。

注:道者,虚极之妙用;名者,物得之所称。用可於物,故云可道;名生於用,故云可名。应用者无方,则非常於一道;物殊而名异,故非常於一名。是则强名曰道,而道常无名也。

疏:名者,称也,谓即物得道用之名也。首一字,亦标宗也。

义曰:名者,正言也。标宗一字,为名之本。可名二字,为名之迹。迹散在物,称谓万殊,由迹归本,乃合於道。是知道为名之本,名为道之末。本末相生,以成化也。

疏:可名者,言名生於用,可与立名也。非常名者,在天则曰清,在地则曰宁,在神则曰灵,在谷则曰盈。得一虽不殊,约用则名异。是不常於一名,故云非常名也。

义曰:无用则道凝,有用则名立。天得道垂象清明,地得道确然安静,神得道变化不歇,谷得道盈满无亏。此引下经第二章以明其义。名散无极,是为非常名也。

无名,天地之始。

疏:无名者,虚极妙本,未立强名也。妙本之始无有无名,从本降气,开辟天地。天地相资以为始,故曰无名,天地之始。

义曰:大道吐气,布於虚无,为天地之本。始无有无名者,《庄子□天地篇》 曰:泰初有无,无有无名。言泰初者,无之始也。无既无名,不可诘之以名,混漠寂寥,邈为化主,元气资之以为始,玄化禀之而得生,故曰无名。天地始无名无氏,然后降迹,渐令兆形,由此而天地生,气象立矣。

疏:《易》之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生万物。按《尔雅》云:权舆,始也。

义曰:太极者,形质已具也。形质既具,遂分两仪,人生其中,乃为三才也。《尔雅》者,周公所造,以教成王,多识鸟兽草木之名,通诂训之指归,辩同实而殊号者也。成九流之津梁,涉六艺之铃键,学览者之潭奥,擒翰者之华苑也。盖兴於中古,隆於汉氏。言中古者,亦五帝之后,三王之间。故《易□系》曰作《易》者其在中古乎。

有名,万物之母。

注:无名者,妙本也。妙本见气,权舆天地。天地资始,故无名也。有名者,应用匠成,茂养万物,物得其养,故有名也。

疏:有名者应用,应用匠成,有强名也。万化既作,品物生成,妙本旁通,以资人甩。由其茂养,故谓之母也。母以茂养为义,然则无名有名者,圣人约用以明本迹之同异,而道不系於有名无名也。

义曰:万化者,举其多也。品物者,众物也。众物之中,道无不在,秋毫之细,道亦居之。故能生三才,母万物。万物道存则生,道去则死,含养之至,不曰母乎?大道无异无同,无本无迹,强立言教,而本迹彰矣。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注:人生而静,天之性;感物而动,性之欲。若常守清静,解心释神,反照正性,则观乎妙本矣。若不性其情,遂欲而动,性失於欲,迷乎道源,欲观妙本,则见边徼矣。

疏:欲者,性之动,谓逐境而生心也。言人常无欲,正性清静,反照道源,则观见妙本矣。若常有欲,逐境生心,则性为欲乱,以欲观本,既失冲和,但见边徼矣。徼,边也。

义曰:夫机械之心藏於胸中,即纯白不粹,神德不全,存身者不和,此有欲也。若欲害之心忘於中,即虎尾可履,而况於人乎!此无欲也。有欲者任耳目以视听,劳心虑以为理,视听逾迷,为理愈乱,可谓见边徼矣。无欲者神合於虚,气合於无,无所不达,无所不通,与天地同功,乃合乎大通,可谓观其妙矣。观者外以目周览,内以神照微。目览则辩乎有无,神照则契乎冥寂矣。人生而静天之性者,《乐记》篇之词也。言性本清静,无欲无营,为物所感,因境生欲,感於外而动於内,得不慎其所感哉?故圣人制法以检其邪,制礼以检其乱,制刑以检其过,制乐以检其淫。以道制欲,所以教民之崇德务善也。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注:如上两者皆本於道,故云同也。动出应用,随用立名,则名异矣。

疏:此指上事也。两者,谓可道可名、无名有名,无欲有欲,各自其两,故云两者。俱禀妙本,故云同出。自本而降,随用立名,则名异也。

义曰:夫一气分而万化生,形兆立而万有作。三者之变,各而两之,有出於无,斯之谓矣。道显而名立,名立而欲生,此乃有道可言,有名可谓。有欲之机,兴於此矣。是迹从本而生也。若摄迹者弃欲忘名,复归妙本,於道忘道,於名忘名,是谓还本矣。徇情者,逐欲忘本,以至沦滑,能返乎物初,可与言乎至道矣。

同谓之玄。

注:出则名异,同则谓玄。玄,深妙也。

疏:玄,深妙也。自出而论则名异,是从本而降迹也。自同而论则深妙,是摄迹以归本也。归本则深妙故谓之玄。

义曰:有欲无欲之人,同受气於天地。禀中和滋液则贤圣而无为,禀浊乱之气则昏愚而多欲。苟能洗心易虑,澄欲含虚,则摄迹归本之人也。人能修炼,俗变淳和,则返朴之风,可臻太古矣。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注:意因不生,则同乎玄妙。犹恐执玄为滞,不至兼忘,故寄又玄以遣玄,示明无欲於无欲。能如此者,万法由之而了出,故云众妙之门。

疏:摄迹归本,谓之深妙。若住斯妙,其迹复存,与彼异名,等无差别,故寄又玄以遣玄,欲令不滞於玄,本迹两忘,是名无住。无住则了出矣。注云意因者,《西升经》云:同出异名色,各自生意因,令不生意因,是同於玄妙。无欲於无欲者,为生欲心,故求无欲。欲求无欲,未离欲心。既无有欲,亦无无欲。遣之又遣,可谓都亡心。

义曰:夫摄迹忘名,已得其妙,於妙恐滞,故复忘之,是本迹俱忘。又忘此忘,吻合乎道。有欲既遣,无欲亦忘,不滞有无,不执中道,是契都忘之者尔。

疏:正观若斯,是为众妙。其妙虽众,皆出此门。故云众妙之门也。

义曰;众妙门者,天门也。天门者,万法所生之总名也。无有也,言万物出乎无有,入乎无有,聚散隐显,故有出入之名尔。徒有其名,实无其门。故谓之无为之门,则无门也。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是归於妙道矣。正观者,因修之渐,证道之阶也。前所谓目见者,为观音官览之观也。神照者,观音贯行之观也。道以三乘之法,阶级化人,从初发心至于极道,舍凡证圣,故有一十四等观行之门。小乘初门有三观法。一曰假法观,谓对持也;二曰实法观,谓心照也;三曰遍空观,入无为也。中乘法门观行有四。一曰无常观,二曰入常观,三曰入非无常观,四曰入非常观。大乘门中观行亦四。一曰妙有观,二曰妙无观,三曰重玄观,四曰非重玄观。圣何门中复有三观。一曰真空观,二曰真洞观,三曰真无观。以此观行修炼其心,从有入无,阶粗极妙,得妙而忘其妙,乃契於无为之门尔。无为有为,可道常道,体用双举,其理甚明。今於体用门中,分为五别。一曰以无为体,以有为用。可道为体道,本无也;可名为用名,涉有也。二曰以有为体,以无为用。室车器以有为体,以无为用。用其无也。三曰以无为体,以无为用,自然为体,因缘为用。此皆无也。四曰以有为体,以有为用,天地为体,万物为用,此皆有也。五曰以非有非无为体,非有非无为用,道为体,德为用也。又於本迹门中,分为二别。以无为本,以有为迹。无名,有名也。以有为本,以无为迹。互相明也。万物自有而终,归於无也。夫以玄源澄寂,妙本杳冥,非言象可求。非无有可质,固亦讨论理绝,拟议道穷,而设教引凡,示兹阶级。然在於冥心感契,渐顿随机,不可滞教执文,拘於学相。澡心浴德之士,勤乎勉哉。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六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五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五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释疏题明道德义

义曰:老子者,太上老君之内号也。释解已具前篇。《道经》者,此经两卷,上经以道为目。夫化导群生,贯穿万法,居众法之首,故三皇尊其道焉。为万教之先,故大演虚其一焉。故一者道之数,道者一之本。下经云道生一是也。夫其道也,极虚通之妙致,穷化济之神功,理贯生成,义该因果。纵之於己则物我兼忘,荡之於怀则有无双绝。道与德有相资相禀之义,故云《道德经》也。今於道德义中分三门解释。一者释名无名,方了玄教。故经云虚无常自然,强名字大道。所以道义主无,理物有病,德义主有,理世无惑。故臧玄静云:道者,通物以无为义。令就明之,道有三义。一理也,二导也,三通也。理者,理实虚无,以明善恶。导者,导执令忘,引凡入圣。通者,通生万法,变通无壅。上经法阳象天数奇,故三十七章也。老君说经,本亦不执上经为道,下经为德。昔贤相承分判,故有道先德后。其间经文互相明证,具如序中矣。次道衰而后有德,德衰而后有五常,是明道德为众行之先,五常之本。故《道经》居先,而《德经》次之也。今依名释道,即前序所谓导也,通也,理也。夫道德双释分三门者,一释名,二明体,三明用。释名第一,道德玄绝,自应无名。开教引凡,强立称谓,故寄彼无名之名者,宣彼正理,令识名之无名,方可了达玄教强名道德。其义者何?臧玄静曰:道以通物,以无为义。德者不失,以有为功。道无则能遣物有累,德有则能祛世空惑。今明道三义者,理也,通也,导也。德三义者,得也,成也,不丧也。所谓理者,理实虚无,言一切皆无,故云道在一切有。解云理者,兼通善恶。善道亦名道,恶道亦名道,善恶性空,不乖此义。但恶道称道,其意不然,正以徒类称道,非关就理为释。若言随事近理,此说不妨。所谓通者,谓能通生万物,变通无壅。河上公云:道,四通也。所谓导者,导执令忘,引凡入圣。《自然经》云:导末归本,本即真性,末即妄情也。德有三义,所谓德者得於道果。《太平经》云:德者,正相得也。所谓成者,成济众生,令成极道。此就果为名,亦资成空行就因者,经云熟成之。所谓不丧者,谓德不失也,故云不丧。《太平经》云常德不丧是也。此六义者,互可相通。《西升经》云道德混沌,玄妙同也。道中有德义者,《升玄经》云德等无等,等无等是道也,故云道有得义。道有成义者,河上公云:非但生之,乃复长之成之。道有不丧义者,既言常道,常即不丧也。德中又有理义者,《生神经》云感应理常通,应既是德,故得有理义也。德有通义者,河上公云:德,一也。一至布气而畜养之。德有导义者,谓有开导之德,《论语》云道之以德是也。此就通门,则如前解矣。但道之言通,通无所通而无所不通,德之言得,得无所得而无所不得。故能忘己忘功,生物成物。今就此科更分五别。一依名释者。前义也。二因待释者。明非德无以言道,非道无以言德。道德相待,强立假名,故离道无德,离德无道,道是德义,德是道义。经云长短相形是也。三所表释者。道德为教,正表不道不德之理,所以说道则言可道非常道,明德则言上德不德,故不道不德为道德之义。四无方释者。正一德名有无量义,如因迹有成,并其义也。道无不在,名何言属,故谓无方以释其义。五无释为释者。既以不为名,亦以无义为义。故自然之义,名无所有。原其所由,即是无义。义曰:道者,因生以立称;德者,从教以言名。道者德之通,德者道之功。有德故称道,有道故称德。德义取有体无为言,道义取无通有为说。《陆先生经》云:虚寂为道体,谓虚无不通,寂无不应也。臧玄静云:智慧为道体,神通为道用也。又云:道德一体而具二义,一而不一,二而不二,二而不二,由一故二。一而不一,由二故一。不可说言有体无体,有用无用。盖是无体为体,体而无体,无用为用,用而无用。然则无一德非其体,无一用非其功。寻其体也,离空离有,非阴非阳,视听不得,搏触莫辩。寻其用也,能权能实,可左可右,以小容大,以大容小。体既无已,故不可思而议之。用又无功,故随方不示见。今不异此,但知道德不同不异,而同而异,不异而异。用辩成差,不同而同,体论惟一。不异异者,经云道生之德畜之也。不同同者,《西升经》云:道德混沌,玄妙同也。知不异而异,无所可异;不同而同,无所可同。无所可同,无所不同;无所可异,无所不异也。今更举七义以通释。

一、本迹者。本则为道,迹则为德。本为道者,以大智慧源常寂真身为体。迹为德者,以上德之君太上应身为体。

二、理教者。理则为道,教则为德。理为道者,悟说正性为体。教为德者,悟说正经为体。

三、境智者。境则为道,智则为德。智理为道体,理智为德体。

四、人法者。人则为道,法则为德。人为道者,以本迹二身为体。法为德者,以理教二法为体。

五、生成者。生则为道,成则为德。道以应气化生万物,以应气为体。成为德者,德以成就众生,法教为体。

六、有无者。无则为道,有则为德。无则为道,以因地空观果地空智为体。有为德者,以因地有观果地有智为体。

七、因果者。果则为道,因则为德。果为道者,以果地万德为体。因为德者,以因地万行为体。以上七义,互相交络。二而不二,一而不一。是知道德为正体,非果非因,非本非迹。不本不迹,而开本迹,欲明显本由迹。不果不因而开因果,欲令修因趣果。其余五双,不言自显,明义用第三,德是不有之有,既能理无,亦能理有;道是不无之无,既能理有,亦能理无。惑者谓玉貌金容,道为实有。今明道是虚无,此即理於有惑。河上公云:道者,空也。王辅嗣云:道者,无之谓也。惑者或谓常道乃至上德,实是虚无。今明是以有德,此则除其无病,故经云杳冥中有精,此是一往相翻,闻名遣病。及其进悟,义则更深。明道之为无,亦无此无,德之为有,亦无此有。斯则无有无无,执病都尽,乃契重玄,方为双绝。故经云仙道无不无、有不有也。此则道必资於德,德必禀於道。老君说经,亦不执言上卷为道,下卷为德。二经文义互相包含,后贤相传,强分其义,是则《道经》含德,《德经》含道,圣旨序内已具举明。至於五千余言,亦不确定其数。文质相半,义理兼通,不可局字数而妨文,剪文势而就数,皆失其大旨也。司马迁云五千余言,则不定指五千字矣。其有删文约数,俯就四千九百九十九言,而云析三十辐字为三十以满五千字,此又胶柱刻舟,执迷不通也。经字诸家所解,凡有四义,一由二径三法四常。一由者,三世天尊、十方大圣因由经教,证圣成真也。二径者,开通道理,导达众生,为学者津梁,登真径路也。三法者,真趣玄妙,至理精微,可以轨法群生,楷模众圣也。四常者,妙理深远,冥寂玄通,万代百王不刊之典也。具兹四义,总称为经。或结气成文,凝云作篆,字方一丈,八角垂芒。或紫字琼章,龙书凤札,劫初降世,劫末归天。或刻玉镌金,竹木缣纸,流传演化,篆隶随时。虽复粗妙不同,皆玄圣之真诀,为理病之良药,乃出世之妙门。假使代变时移,金销石化,而此经垂教,常布於人天,万劫长存,故云经也。故题曰《老子道德经疏》卷上之上。夫此二篇玄微,五千幽奥,统包万法,冠冕众经。而所说年代及过关时日、降生先后、宗趣指归,诸家所说未为准的。今别演四门以祛所惑。

第一,重明降生者。老君至道之祖,元化之宗。长於上古而不为先,生於末代而不为后,况亿劫之前即弘道化,岂复待胞胎诞孕而谓之生邪?今言降生者,盖表迹人间,示有始也。托形圣母,示有生也。母事元君,示有尊也。今此按经址盟刖后,降生有三,一以上和七年庚寅之岁九月三日甲子,生於北玄女国天冈灵镜山李谷之间,圣母曰玄虚之母。当生之时,三日出於东方,九龙吐水以浴其形。因李谷而为姓,名玄元字子光,乃高上之冑,玉皇之胤,位为长生大主太平正真太一君金阙后圣九玄帝君。今详考其时,亦是劫运之前,朱灵上和,前劫之年号也。二以殷武丁庚辰岁二月十五日卯时生於陈国苦县濑乡,圣母曰玄妙玉女。乃上帝之师,后位为元君。详此,即是亳州降生年月也。据皇甫士安《长历》所证甲子,仙公云,太岁丁卯下为周师。此即纣元年丁未二十一年丁卯,老君居岐山,为周西伯之师,自武丁九年庚辰至纣丁卯,凡一百八年。又至昭王二十五年癸丑出关,一百七年。通计二百一十五年。司马迁云二百余年是也。惑者妄云平王、定王、幽王、厉王时老君降生,此皆曲说,信为谬矣。何者?若幽厉平定时生,即不得与文王武王相见矣。三、以老君自楼观与尹喜辞诀,当昭王二十六年甲寅,约会於蜀青羊之肆,遂即降生於蜀,乃昭王二十九年丁巳。尹喜千日之后到蜀,重见老君之时也。三度降生,此义为定。

第二,过关年代者。老君以周昭王二十五年癸丑度关西化,与关令尹喜相遇,因授以道德二经。授经既毕,即以二十六年甲寅四月於楼观与喜相别,升入太微。二十九年丁巳,尹喜入蜀,访寻老君,乃於青羊肆相见。戊午年入流沙,即此过关年月也。何者?尹喜为康王大夫,到昭王时为关令,与老君相见。若据臧玄静云,幽王时西出陇关,即与出天宝灵符,故关处所不同矣。况幽王元年庚申、十一年庚午已灭,年内又无癸丑,此为误也。又文如海云,成王二十二年癸丑度关,此又与尹喜不得相见,亦为误矣。又云平王四十三年癸丑度关,此又在尹喜之后,年代悬远不同,皆误说耳。今详按今古,以昭王二十五年癸丑度关为定,年代相合,可无疑焉。

第三,说经时节者。《葛仙公内传》云:黄帝时,老君为广成子,为帝说《道德经》及五茄之法。又《应号五圣图》及《纪圣老君内传》云:老君舜时号尹寿子,居河阳,说《道德经》,教以孝悌之道,舜行之,退身让物,尊道贵德,天下之人从而化之。所以举十六族,窜四凶,达四聪,明四目,外抚百姓,内亲九族,得道於苍梧之野、九疑之山。又诸家所引皆言周昭王时癸丑之岁,於函谷关为尹喜作道德二篇、上下经焉。《史记》亦云老君为关令尹喜着书五千余言。又《王子年拾遗》云:老君周时居景室之山,常与五老人谭天地造化之事,着书十万言,后删其繁芜,作五千言矣。今按河上公授汉文帝上下二经章句,谓帝曰:余注是经以来千七百余年,凡传三人,连子四矣。勿示非其人。成玄英法师解曰:传三人者,务光、羡门子、高丘子是也。以此详之。庄子云:汤伐桀,后让位务光,务光不受,抱石自沈於清泠之泉。汤时务光既死,即授经在桀之前也。足明此经非是周昭王癸丑年及景室山中所着。又按《黄帝书》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全载此一章,则是黄帝时说经,所以黄帝着书,引此一章尔。又按年代推之,若是昭王时函关着经,至汉文帝时,未及一千年,则与注经以来数不同,益明此经是黄帝时及帝舜时说为定矣。且帝舜在位六十余年,一百一十二岁传位於禹,禹子孙相承十七帝,四百七十一年,为汤所伐。汤子孙相承二十一代,三十王六百四十四年,为周所灭。周自武王至赧王,子孙相承四十一代,三十七王,八百六十九年,为秦所并。秦昭襄王四十九年丁未,灭周,历始皇终子婴,共四十五年,为汉所伐。汉自高祖、惠帝、吕后至文帝元年,相继二十八年。自舜至此凡计一千七百六十九年,则明说经在黄帝时,注经在舜时,非是函关特为尹喜着此五千文明矣。颖鉴之士,宜详之焉。

第四,宗趣指归者。道德尊经,包含众义,指归意趣,随有君宗。河上公、严君平皆明理国之道,松灵仙人、魏代孙登、梁朝陶隐居、南齐顾欢皆明理身之道。符坚时罗什、后赵图澄、梁武帝、梁道士窦略,皆明事理因果之道。梁朝道士孟智周、臧玄静、陈朝道士诸糅、隋朝道士刘进喜、唐朝道士成玄英、蔡子晃、黄玄赜、李荣、车玄弼、张惠超、黎元兴,皆明重玄之道。何晏、锺会、杜元凯、王辅嗣、张嗣、羊佑、卢氏、刘仁会,皆明虚极无为理家理国之道。此明注解之人意不同也。又诸家禀学立宗不同,严君平以虚玄为宗,顾欢以无为为宗,孟智周、臧玄静以道德为宗,梁武帝以非有非无为宗,孙登以重玄为宗。宗旨之中,孙氏为妙矣。又此经以自然为体,道德为用。修之者於国则无为无事,自致太平;於身则抱一守中,自登道果。得之者排空驾景,久视长生。於国失道德则必败亡,於身丧道德则致沦灭。故在乎上士勤人抱之为式也。又《道德玄序》开元二十一年颁下,其所分别,上卷四九三十六章,法春夏秋冬,下卷五九四十五章,法金木水火土。则上卷从第一讫第九章以无形无名为宗,明春道;从第十讫第十八章,无知惚恍为宗,明夏道;从十九讫第二十七章,以有精有信为宗,明秋道;从二十八讫三十六章,以凝重清静为宗,明冬道。其下卷自第一尽第九章,明仁德;次第十尽十八章,明礼德;从第十九尽二十七章,明义德;从第二十八至三十六章,明智德;从三十七尽四十五章,明信德。仁以履虚抱一,礼以不恃不宰,义以柔弱和同,智以无识不肖,信以执契不争。其大旨亦以玄虚恢廓、冲寂希微为宗体,强名则有五有四,契理则无执无为。而谭讲之家执文则多舛谬,古今所释独学,则或不周。今广引众文,穷其指当,明者详采,则可明年代先后宗趣是非矣。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五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四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四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释御琉序下

疏:理身则少私寡欲务。以虚心实腹为务。

义曰:少私寡欲,虚心实腹者,上经第十九章云: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上经第三章云:虚其心,实其腹也。及上所引经文,并解在正经中,向下当辩。务者,总事之名也。君子有常务,《论语》云君子务本是也。

疏:此其要旨,可得而言也。

义曰:要谓机要,旨谓指归。此经乃理身之指归,理国之机要。可以言述,固得而言也。

疏:及乎穷理尽性,闭缘息想,

义曰:《易》云穷理尽性,以至於命穷者,穷极万物深妙之理,究尽生灵所禀之性。物理既穷,生性又尽,以至於一也。又解云:穷理者,极其玄理。尽性者,究其真性。玄理真性,考幽洞深,可以神鉴,不可以言诠也。闭缘息想者,随境生欲,谓之缘;因心系念,谓之想。於此门中一分为四别。一曰意随善境而生善欲,谓之善缘。二曰意随恶境而生恶欲,谓之恶缘。三曰心系善念,而生善想。四曰心系恶念而生恶想。虽同因境所起,分为善恶。夫初修道者既闭恶缘,又息恶想,以降其心,心澄气定,想念真正,稍入道分,善缘善想,亦复忘之。穷达妙理,了尽真性,想缘俱忘,乃可得道。故云穷理尽性,闭缘息想也。

疏:处实行权,

义曰:处者,居也。实者,真谛、玄微,所谓妙本之道也,大乘之趣也。权者,因事制宜,随俗立教,谓中乘之道以诱开悟,亦犹理国理身之旨。先资权教,后入大道。实教者,上经第三十五章云:执大象,天下往。又云: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又云自古及今,其名不去是也。权教者,上经第三十六章云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是也。

疏:坐忘遗照,

义曰:坐忘者,隳肢体,黜聪明,遗形去智,以至乎大通。谓之坐忘。至道深微,不可以言宣,止可以心照。既因照得悟,其照亦忘。故曰坐忘遗照。此皆大乘之道也。

疏:损之又损,玄之又玄,殆不可得而言传者也。

义曰:为道之人遗粗达妙,损之又损,渐入玄微。玄之又玄,即阶真趣。下经第四十八章云:损之又损之,以至於无为。上经首章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是也。此乃得之於玄,会契之於无为,非文字能诠,非言句能述。老君曰:道若可献,则臣献於君。道若可传,则父传於子。斯固非可言传也。损者,毁灭之谓也。玄者,深微之谓也。

疏:其教圆,

义曰:行有五教,分为五别。一曰挫锐解纷,和光同尘,初教也。二曰见素抱朴,虚心实腹,渐教也。三曰外其身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半教也。四曰损之又损之以至於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则无不理,满教也。五曰澹然常存,用之不勤。天地有终,大道无变。圆教也。合此为教,五者俱备,万行总包,故曰其教圆。圆者,圆通一切,道无不在之谓也。

疏:其文约,

义曰:约,限也,省也。不出二篇,包罗万法。不曰约乎。

疏:,其旨畅,

义曰:畅,通也。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言有宗,事有君。不曰畅乎。

疏:其言迩。

义曰:迩,近也。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不曰迩乎。

疏:故游其廊麻者,自以为升堂睹奥。

义曰:廊,步廊也。庑,堂下也。奥,内也,西南隅谓之奥。言世儒之士、习道之人,始睹此经,自谓穷理尽性,以极玄微耳。

疏:及其研精覃思,然后知其於秋毫之端,万分未得其一也。

义曰:沉研钻极,考情运思,探道之奥,极道之源,笺注诠疏,以求圣人之旨,所得之理逾少,圣人之意逾深。郭象曰:秋毫之端细矣,又未得其万分之一也。秋毫者,兔秋所生之毛也。端者,末也。

疏:经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义曰:此引上经第二十五章,以证妙道之名也。有物者,无中之有,恍惚之物也。混成者,天地未分,谓之混沌。天包於地,混混无端,天地浮载於水中,积聚於气内,谓曰混元,以其道气化生,分布形兆,乃为天地。而道气在天地之前,天地生道气之后。故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也。庄子曰:大道者,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吾者,老君自称也。混成之状,怳惚之象,先天先地,混然独立,名号未彰,言语路绝。所以老君强为立字,字之曰道,强为立名,名之曰大。其道广博,包裹天地,贯穿万物,故名大道也。

疏:故知大道者,虚极妙本之强名,语其通生也。

义曰: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授,可得而不可见,在太极之表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故谓为虚极之妙本也。以其生天生地,神鬼神帝,故言其通生也。道者,通也。虚者,至无也。极者,至高也。妙者,至玄也。本者,化源也。

疏:庄子曰:太初有无,无有无名者,未立强名也。故经曰:无名,天地之始。

义曰:庄子姓庄,名周,宋国蒙邑人也。当赵文王、齐宣王、梁惠王时,师长桑公子,受其微言,隐於抱犊山,服大丹升天,署位为太极韦编郎,入侍帝晨。嵇康云:又师涓子,居世时为漆园吏,着书三十三篇,皆言大道放旷无为之理。大唐天宝四载四月,封为南华真人,所着书为《南华真经》。此则引第十二《天地篇》也。太初者,未见气也。有无无有无名者,无有故无名号也。此名未立强名之道以前,大道无名,强而名之,谓之道。强名之初,天地之始也。

疏:强名通生曰道,故经曰:有名,万物之母。

义曰:道,通也。通以一气生化万物,以生物故,故谓万物之母。母,茂养之称也。经云者,指此经首章之词也,引此首章以证大道之名尔。

疏:庄子又曰:物得以生谓之德。

义曰:《庄子□天地篇》之文也。虚无不能生物,明物得虚无微妙之气而能自生,是自得也。任其自得,故谓之德也。

疏:德,得也。言天地万变,旁通品物,皆资妙本而以生成,得生为德。

义曰:德者,人之所得是也。夫三才万物资道妙用各得生成,无不遂性,故谓之德。旁通者,周遍之谓也。品物者,众物也。资者,取也,用也。妙本者,道也。

疏:故经曰:道生之,德畜之。

义曰:此下经第十四章文也。引此正文,重明道德生畜之义,用合庄子物得以生之理。此明有以无为本,无以有为用。道德相须,为上下二经之目也。

疏:则知道者德之体,德者道之用也。

义曰:真实凝然之谓体,应变随机之谓用,杳冥之道,变化生成,不见其迹,故谓之体也,言妙体也。庄子曰其来无迹,其去无涯,无门无旁,四达之皇皇是也。因此妙体,展转生死,生化之物,任乎自然,有生可见而不为主,故谓之用。此妙用也。庄子曰昭昭生於冥冥,有伦生於无形是也。

疏:而经分上下也,

义曰:冥冥之道,上也。昭昭之德,下也。大圣说经,本无道上德下之别。而诠释之家,强为笺解,言道非德无以显,德非道无以明,道无为无形,故居化物之先;德有用有为,故在生化之后。道居先,故处於上;德居后,故处於下。由是分上下二经,亦犹天清而居上,地浊而处下尔。

疏:先明道而德次之。

义曰:妙无生妙有,由精以至粗。次者,亚也,先后之谓也。

疏:然体用之名可散也,

义曰:精粗先后,可两言之。体精而为本,朴也;用粗而为末,器也。故言散尔。

疏:体用之实不可散也。

义曰:同契乎无,故不可散。散者,分别之谓也。虽因用而有分别,在生化终始、倚伏相须,诣理源实,故不可散。言万形之殊,含妙道也。

疏:故经曰: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义曰:妙体妙用生於妙无,是同出也。由精而粗,是异名也。混而为一,是同谓之玄也。

疏:语其出则分而为二,咨其伺则混而为一。

义曰:分而为二者,体与用也。混而为一者,归妙本也。庄子曰:巍巍乎,其终则复始也。

疏:故曰可散而不可散也。

义曰:体用虽异,是何散也。相资而彰,不可散也。

疏:则上经曰是谓玄德,又曰孔德之容,又曰德者同於德,又曰常德不离。

义曰:《道经》之中明此德者,则明道资於德也。

疏:下经曰失道而后德,又曰反者道之动,又曰道生一,又曰大道甚夷。

义曰:《德经》之中明此道者,则明德宗於道也。

疏:是其体用互陈,递明精要,

义曰:道资於德,德宗於道,是互陈也。互者,交也,差也。陈者,布也。互观其理,皆达精微,斯所谓不可散也。

疏:不必定名於上下也。

义曰:外分道德之殊,而经有互陈之义,不可以《道经》为上,《德经》为下。今异之者,强而异之,非玄理精要之旨也。

疏:经者,径也,

义曰:习道之蹊路,登真之径门。左丘明曰:经者,不刊之书也。精要之道,由径而通。

疏:又常也。言通径常行之道也。

义曰:因经通道,斯道常明。故曰常也。因凡悟仙,自仙极果,垂文永劫,普度无穷,太平长生,皆由兹教。故云通径常行之道也。

疏:每惟圣祖垂训,贻厥孙谋。

义曰:每,数也。惟,思也。训,教也。贻,与也。厥,其也。谋,图也。数思者,虔奉之义也。虔奉圣祖老君垂教之旨,与及圣孙,《诗□文王之什□文王有声篇》云:贻厥孙谋,以燕翼子。言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大其成功,而传国於子孙。言玄元圣祖垂此无为清静之训,以及我唐子孙,与此帝图,传弘道化也。

疏:听理之余,伏勤讲读。

义曰:天子垂拱南面,以听天下之政。理亦政也。听政之暇,讲读二经,亦犹乙夜观书之义尔。临文曰读,演义曰讲。既宣其文,复讲其义,遂为注疏焉。伏勤者,寻绎不辍之义也。余,暇也。

疏:今复一二诠疏。

义曰:诠,评也。讲畅真义,评考玄微,一二敷陈,盖得其理国修身、无为清静之旨也。

疏:其要妙者书不尽言。

义曰:要,精要也。妙,玄妙也。精要玄妙,非书可传。理绝於言议之间,故云书不尽言矣。《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盖无言之言,穷理之理,庶乎神洞幽赜,了悟忘言,此故非文字可诠评也。

疏:粗举大纲,以裨助学者尔。

义曰;粗,不精也,粗也,略也。裨,益也。助,佐也。纲,纮绳也,网之上下有纮绳,以总之,故张罗网者整其纲,犹衣之举领耳。《淮南子》曰举其纲,万目张。斯乃总众目之称也。举其大纲,众目可见矣。言此疏可以佐益讲学之人,开广其闻见耳。窃惟天章焕赫,揭日月以齐光,圣藻精微,与乾坤而并运,深入自然之室,宏开众妙之门。竦昆阆於词峰,浚沧瀛於义海。滞邪者望风而悬解,忘返者悟教而知归。真祖阐至妙於前,睿孙赞玄微於后。二圣垂作,万古无伦,而犹申裨助之言,示谦冲之训,益明圣旨矣。

疏:凡六卷。

义曰:凡者,凡例之言,泛举之谓也。《春秋序》曰:发凡以言例也。上下二经,疏各三卷,亦粗明一生三之意。六者,阴数也。三者,阳数也。三以象乾合乾为坤,离之则为阳,合之则为阴,言此疏包天地乾坤之要,穷阴阳变化之微,故成六卷尔。又凡者,生上起下之名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四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三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释御疏序上

疏:玄玄道宗,降生伊亳。

义曰:玄,深妙也,亦不滞也。宗,主也。尊也。言太上老君为深妙道之主也。老君既不滞有,亦不滞无,因果两遗,粗妙双遣。先天后劫,尊为教主,故云玄玄道宗也。降生伊亳者,自上而下曰降。言老君居三境之天,为大道之主,愍鉴下土,降化人间,运大慈心,分形表瑞,乘九龙之驾,化旭日之精,下入玄妙玉女梦中,因而托孕寓生於世。示见同凡,有出生之相,为立化之首,故曰降生。此明表应化边也。伊亳者,伊即伊侯之墟,是老君祖征避桀难之所。其地在苦、相二城之间也。亳者,亳社之地,古谓之亳,后乃殷墟。殷自汤受命,至第十九王盘庚,八度迁都,方都於亳,即殷之都也。或云陈国者,即太皡之后所居,谓之陈墟,在宛丘之侧也。按禹别九州,苦县是豫州之分。武王伐纣,既有天下,乃封舜之后胡公满於陈。此即古有太皡之子孙,已为陈国。舜后亦已为胡国。胡小而陈大,胡在沈蔡之间,陈在今颖川。武王尊舜之德,追奖其后,故迁之於陈。此陈国自胡公满之后,历春秋时,凡四十余世,为楚子所灭。汉祖灭秦,改陈为淮阳郡。郡大县小,郡管於县,故有阳夏,宁平、若、柘四县隶为淮阳。后汉章帝改淮阳为陈郡。或云楚国者,楚以熊绎为始封之君,都於荆。陈自淮之阻,其地连楚。春秋,楚子灭陈,因而县陈,故亦属楚,遂为楚地。或云楚国,或云楚县,或云陈郡。春秋之日,郡小县大,以郡属县,故云楚县。秦并楚县,置三十六郡,郡大县小,以县属郡。或云谯国

者,今老君旧宅太清宫东北四十里有谯城是也。或云相人者,宫侧有古相城也。或云苦县亦春秋统郡之县也。故苦县城在濑水东,基址存焉。其苦县后改为谷阳县。大唐乾封元年,高宗皇帝封禅东岳,回驾幸老君旧宅,封册尊号,改为真源县。中和三年癸卯,亳州刺史潘稠上表於成都行在,以太清宫累有应见,自黄巢大寇之后,一十八度寇孽侵犯,皆有迅雷烈风震击其贼,或颠沛而失道,或因至败亡,侵宫宇不得,远近居人就宫避难者数千户,皆保安全。请移县就宫安置。奉勑移县就宫,够恐亵渎,所奏宜不允。遂升真源县为赤县,以太清宫在部内故也。仍差使臣斋御词修斋告谢。虽时代迁贸,名号不同,其於处所由来一耳。后汉桓帝梦见老君,特诏陈相边韶,於生处旧宅修祠立碑,祠侧有李母庙,祠内古有虚无堂,堂之前有三桧及余桧千株、九龙井、炼丹井、升天鹿迹树,古迹依然。左带灵溪,右环涡水,其地显敞,寔惟胜所。又濑水在宫西,以水为乡名,故为濑乡。或为厉乡,文字讹也。其宅累代帝王每加修饰。隋开皇六年,文帝勅内史舍人薛道衡立碑修庙。唐天宝七年戊子,改为太清宫,以汴州节度使为宫使,亳州刺史为副使。国朝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玄宗六圣真容,并列侍於老君左右焉。

疏:肃肃皇祖,命氏我唐。

义曰:肃肃,尊严庄敬也。皇,大也。祖,初也。老君乃大唐尊严之祖也。命氏者,氏族也,言得姓之由也。我唐者,言唐之立极,自圣祖垂裕,乃老君裔孙也。始因老君诞生,指李树而为姓,李氏之姓始於指树,已具在前解义中。故云命氏我唐也。《薛道衡碑》云:感日再诞,莫测受气之由。指树为姓,未详吹律之本。昔京房吹律而定其姓也。

疏:垂裕之训,无疆之祉。

义曰:裕,福善也。无疆者,无边广远之貌也。祉,福也。老君垂善应之福,流广远之裕,光启帝业,聿兴我唐也。训,教也。

疏:《长发》远祥,系本瓜瓞。

义曰:《长发》,商诗篇名也。浚哲维商,长发其祥。祥,善也。言商家之德,久发见其祯祥,契布五教,宽大之德,始有王天下之萌兆。历虞夏之世,而汤有天下也。系本也,系者,单丝联续之貌,不绝之象也。言圣系天枝,长发不绝也。瓜瓞者,《文王之什□绵绵篇》也。绵绵者,瓜绍也,瓞瓟也。瓜本实继先,一岁之瓜,必小状似瓟,故谓之瓞扬,绵绵然若将无长大时,兴者以喻后稷矣。后稷,帝誉之冑,封於邰。其后公刘失职?迁居豳,于漆沮之地,历世亦绵绵然。至大王而益盛,得其民心而成王业。举殷周之二代兴业久远之事,以明老君垂裕久远。方兴我唐业,将明受命建国,非一朝一夕人事之所能,乃积德传裕,其来甚远,乃能奄有天下,如殷周之兴也。

疏:其出处之迹,方册备记。

义曰:方,谓方所也;册者,编竹为之,长尺有二寸,以记邦国之事。《春秋序》曰大事书於册,小事简牍而已是也。出处者,出谓在朝,即老君伏羲之后代为国师,或为藏史,或为柱史,或为太史儋,或云伯阳父,咸显明於朝廷也。处谓隐逸,即老君西导流沙,东巡碧海,幽演传经等是也。虽晦名隐世,其行藏之进,化导之事,国家正史简册之中,及诸子史道经之内,无不具纪也。《易》曰或出或处是也。

疏:道家以为玉晨应号,

义曰:道家者,按太史司马迁着六家之说,先黄老而后六经,道家居先,最为通美。马迁曰:阴阳者繁而致惑,儒者博而损虑,墨者苦而伤性,名者华而少实,法者酷而少恩。唯道家之教为大道焉。以其清虚无为,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以大顺,与时推迁,应物变化,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其实易行,其辞难知。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之主。此所谓道家也。《淮南子》曰:道家者,理性情理心术,养以和,持以适,乐道而忘贱,宁德而安贫。圣贤之所贵,家国之所赖。故曰道家也。玉晨者,即太上大道君之别号也。《老君本纪》云:或号天尊,或号太上,或号大道,或号老君。即明玉晨君亦老君之应号也。太上虚皇常居紫琼宫,在玄都玉京之上,亦名紫晨宫,亦名玉晨宫,即玉晨道君,乃老君之应号尔。

疏:马迁谓之隐君子?

义曰:马迁者,司马迁也。迁字子长,河内温人,中山王相司马喜之孙、太史令谈之子,颛顼之裔。生于龙门,年十岁诵《古文尚书》,年二十,游江淮、九疑,禹穴之间。仕汉为郎中,使西蜀。父卒岁余,为太史令而作《史记》。迁尝因言李陵非罪,枉害其妻子,遂为人所谮,下狱受腐刑。《西京杂记》云迁发愤而作《史记》,先达称有良史之才。叙屈原、贾谊,词旨抑扬,盖一代之伟才也。桓谭《新语》曰:迁修《史记》未行於代,其后外孙杨恽题为《太史公》,或为谈为太史令,迁继为世官,而身受腐刑,恐辱先人,我同太史家走使之人耳,故题为《太史公》也。迁为中书令卒,有集二卷。《史记》云:老子或隐或显,二百余年,西入流沙,不知其终,盖隐君子也。子者,有道之称。古人称师为子,如孔子、列子是也。君子者君师也。《礼记》云为学者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为君为师,其德光大。故谓之君子。又解云:有德有道,虽在众庶之中,为人所敬,则为君子。寡道鲜德,虽居高位,亦谓之小人。故道比於君,德比於师,然后谓为君子。凡世之人,理犹若此,况玄元老君为道德之主,帝王之师,号曰君子,不亦宜乎?潜龙卑秩,故谓之隐也。

疏:而仲尼师之。

义曰:仲尼者,孔子也。孔子名丘,字仲尼。其先殷之后也。按《史记□殷本纪》云:帝誉之妃吞燕卵而生契,为尧司徒。有功,封於商,赐姓曰子。契裔孙汤名天乙,亦名履,灭夏而为天子。至汤孙三十七代,其王名帝辛,号之曰纣。无道,周武王起兵灭之,封其庶兄微子之子启於宋,宋闵公有子弗父何,长而当立,让其弟厉公。何生宋父周,周生胜,胜生正考父。考三命为宋正卿,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偃,三命而俯。循墙而走,莫敢余侮。三命益恭,故《春秋》美其德焉。考父生孔父嘉,别为公族,遂以孔为氏。或云:吞乙卵而生,后赐姓子,以子配乙,为孔字乙,即燕也。此两存焉。或以滴溜穿石而为孔姓。此尤不经,今所不取。孔父嘉为宋司马,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皋夷父,皋夷父生防叔,防叔奔鲁,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即孔子之父也。孔子居鲁国阙里邹乡。周灵王二十一年,鲁襄公二十二年戊申十月十三日庚戌生,至鲁哀公十六年,周敬王四十一年庚申岁四月十八日卒,年七十三。初昭公七年,楚子成章华之台,欲与诸侯落之,召昭公、孟僖子、仲孙攫为介,遂如楚。三月,过郑。郑伯劳之,僖子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四月,楚子享公于新台。九月,至自楚,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苟能礼者从之。二十四年,僖子将死,召其大夫曰:礼者,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载武、宣,三命兹益恭。其恭也,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殁,又属说南宫敬叔也。与何忌孟懿子也,皆僖子之子。於夫子,使事之而学礼,以定其位。故何忌、敬叔师仲尼。仲尼谓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而达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敬叔言於鲁君曰、,孔丘圣人之后,将达者也。受先臣之命,属臣必师之。今孔子将适周,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斯大业也。君盍以车乘赍之,臣请与往。鲁君与车一乘二马、二坚子、敬叔俱至周,问礼於老聘。访乐於苌弘,历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则,察朝廷之度,观明堂四门之埔,有尧舜桀纣之象,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戒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而负斧扆,南面以朝诸侯之国。叹曰:吾乃今知周公之圣与周之所以王也。将去周,老君送之曰:富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窃仁者之号,送子以言。凡当世之士,聪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议人之非也。博辨闳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也。为人臣者,无以有已。为人子者,无以恶已。自周反鲁道弥尊,远方弟子之进者盖三千焉。孔子叹曰:自南宫敬叔之乘吾车也,吾道加行。不然吾道几废矣。今《礼记》所引吾闻诸老聃,皆是孔子师老君,得礼之要也。

疏:翻经中其太馒,

义曰:翻,帤乱取也。孔子西,藏书於周室,以老君曾为藏史,因而问焉。老君不许,於是翻六经以悦老君,老君曰:太谩,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君曰:仁义,人性耶?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老君曰:噫,几乎后言。夫蚊虱噆肤,则通夕不寐。今仁义憯然,乃愦吾心,乱莫大焉。此斥孔子不宗大道,而循有为也。

疏:问礼叹乎龙德。

义曰:孔子问礼於老君,而语老君以仁义。老君曰:夫鸟不日黔而黑,鹤不日浴而白。黑白之别不足以为辩,名誉之劝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於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沬,不如相忘於江湖。子之所言,其人骨已朽矣,独其言在耳。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也。孔子归,三日不谭。弟子怪而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与汝处於鲁之时,有人用意也,浩如飞鸿者,吾饰意以为弓弩而射之,未尝不及而加之也。有人用意悠然如游鹿者,吾饰意以为走狗而逐之,未尝不及而顿之也。有人用意若井鱼之没於九重之泉者,吾饰意以为钩缴而投之,未尝不得而制之也。及吾见龙,则不能知也。夫龙者合则成体,散则成章,乘乎云气,养乎阴阳,游乎泰清,吾不能逐也。吾今见老君,其犹龙乎?使子口张而不能嗋,舌出而不能缩,形穷神错而不能知所居。余又何规老聃哉。

疏;在周室久之,

义曰:老君自殷武丁九年庚辰生於楚国苦县,至纣二十一年丁卯居岐山之阳,号燮邑子,风伯前驱,彭祖为从,以观西伯之化。西伯闻之,征为守藏史。作《赤精经》教以仁信之道。西伯行之,礼贤好义,山。故《 礼记》 云周之兴也於岐阳,即此时也。遂以岐山为州之名,凤翔为府之号。乃其事矣。老君所居去凤翔城北一十八里。唐既受命於其旧所,置启圣宫也。武王克殷,老君号育成子,作《璇玑经》,武王师之。成王时号经成子,康王时号郭叔子,仍为柱下史。潜龙卑秩,以佐於周,至昭王二十五年,度关西化流沙。自武丁庚辰年,至昭王癸丑年,二百一十五年,即司马迁所言老君在周二百余年是也。

疏:将开道西极。

义曰:《本相经》云:昔妙梵天王为贪快乐,不修功德,下生罽为烦陁力王。复好畋猎,杀害无道。故老君以昭王时西入流沙,授以浮屠之术,而度之焉。又西戎杂俗,好淫多杀,皆学邪幻之法,好事邪神。老君乃往,历化八十一国胡王,及九十六种邪法外道等也。故云开导。开即开悟,导即化导也。西极者,在中国之西,乃流沙八十一国等也。

疏:关令尹喜请着书,

义曰:尹喜者,天水人也,明习五经、天文纬候、阴阳之书,无不恢博。仕周,康王时为大夫。至周昭王二十四年,知有圣人西度,请出为函谷关令。遂遇老君传经。就此门中分为八别。一曰示见祯祥者。昭王之时,天理星西行,入昴东南,真气状若龙蛇,而西度汉,融风三至,紫云浮关。尹喜见之,请出为关令,以候老君也。仙公序曰:尹喜宿命合道,预占见紫云西迈,知有圣人当度是也。二曰托试尹喜者。昭王二十四年壬子十二月二十五日,老君乘青牛薄板车,徐甲为御,以来度关。云吾家在关东,田在关西,明日当腊,天寒取薪耳。喜再拜称弟子,曰:今日见君,乃圣人也。愿少留焉。又谓之曰:竺乾之国有古先生,吾欲升就。皆寓托他事,以试尹喜。三曰:传授道德者。《道德序

诀》云:老君谓尹喜曰:尔应为此,宛利天下,弃贤世界,传弘大道,子神仙者矣。以其月二十八日中时授《太上道德经》,则是以昭王癸丑年五月壬午去周,十二月二十五日度关,二十八日授经。自殷武丁庚辰年生,至纣二十一年丁卯文王受命,凡一百八年。至昭王二十五年癸丑,又一百七年。通前二百十五年,乃西、度关。《史记》云老子在代二百余年,乃入流沙是也。四曰示见神通者。老君御车人徐甲本是枯骨,曝露草中,老君因见哀之,以太玄生符投之,遂化为人,随老君周游二百余年。老君约云日雇百金,往至大秦、安息,以黄金并偿之。甲至关悦一妇人,不欲随老君西去,遂作牒诣喜,以讼老君,索日雇之直。老君谓甲曰:尔本枯骨,我以太玄生符救尔,所以为人。今还我符,当偿尔金也。言讫,符从甲口中出,甲复化为枯骨。喜见之惊怖,为叩头请谢,愿乞恕之。老君又以符投之,甲乃复旧。尹喜见此神变,弥加勤敬也。五曰同还楼观者。喜为关令,即函谷关也。在陕州桃林县南十二里,今有故关墟。大唐天宝元年壬午正月七日,老君於丹凤楼降见,告陈王府参军田同秀,出天宝灵符,云在函谷古关尹喜旧宅,勅道士及内臣往求之於枯桑下,有紫云白兔之瑞,掘获石函,得天宝灵符於其地,大赦天下,改桃林县为灵宝县。於其地置灵符观,御制御书碑铭,今存焉。尹喜以二十八日受道德二经,后乃与老君同自函关归整屋终南山之阴尹喜所居之宅,宅即喜结草为楼,观星望气之所。其宅尹喜升天之后,相传谓之楼观。周穆王招隐士杜冲与喜弟軏居之,有老君车板及支革树。秦汉累朝谒板,始皇墨迹皆存焉。六曰升入太微者。老君与尹喜说经,及授九丹诸诀毕,以昭王二十六年甲寅四月於喜宅南山上,升入太微。《西升经》云:说经毕,忽失老君所在。斯须馆舍光炎,五色玄黄,喜出中庭叩头曰:愿神人复一见示,以一要得以守元。忽见金人存亡怳惚,老少无常,重谓喜曰:除垢止念,静心守一。众垢除,万事毕。吾道之要也。七曰约会青羊者。老君将升太微,谓尹喜日:千日功成,求我於蜀青羊之肆也。喜遂称疾弃位,除垢止念,静心守一。至昭王二十九年丁巳,入蜀见老君於青羊之肆也。其青羊肆在成都县西南五里,前临大江。古老所传,常有灵应。以中和二年壬寅,僖宗皇帝驻跸在蜀,因获灵砖古篆。符瑞喜动行朝,皇帝驾幸其所,致礼瞻敬,勅置青羊宫。其砖篆文曰太上平中和灾六字。自获砖之后,明年收复长安,后年驾回京阙矣。八曰俱化西极者。君喜三年之后,千日功成,以丁巳年入蜀,於青羊肆见老君。老君与喜自蜀川乘云驾,游天水,升三洞,历九天,然后西化流沙八十余国矣。中和二年九月十二日,以获砖符瑞,下勅曰:昔者,圣祖玄元皇帝与弟子文始先生讲真经於楼观之台,约后会於青羊之肆,共乘云驾,俱化流沙,仙记传闻,地图标载。自周昭洎于此日,历数约二千年,景象寂寥,踪基牢落。今因翠华巡幸,玄贶昭彰,珠光跳跃於庭前,灵篆申明於树下,砖含古色,字验休征。中和之灾害欲平,厚地之祯符乃见。足表玄穹降祉,太上垂祥,将歼大盗之兵戈,永耀中兴之事业。宜摸勒文字,告示诸道及军前,仍於其地赐内外行库钱。置青羊宫,以旌符瑞。编付史馆者,即流沙西化,益彰明验矣。着者,表记也。亦述作之谓也。今详此经,乃帝舜时说,已曾授舜,今重授喜,非时着述也。

疏:於是演二篇焉。

义曰:於是者,发句之端也。演者,广畅之理也。二篇者,指道德二经也。《王子年拾遗记》曰:老君居景室之山,与世人绝迹。唯老叟五人或乘鸣鹤,或着羽衣,共谭天地之数。所撰书经垂十万言。有浮提国献善书二人,乍老乍少,隐形则出影,闻声则藏形。时出金壶器中有黑汁,状若淳漆,酒木石皆成篆隶科斗之字,记造化人伦之始,老君所撰经,皆写以玉牒,级以金绳,贮以玉函。及金壶汁尽,二人乃欲刳心沥血以代墨焉。此乃洛州景山太室少室也。所说九变、长生等经,有百万篇,多藏名山石室,秘而未行。今所出者,约六千卷,皆经国之微言,济生之大用,则非止道德二篇而已。今明此二经,是函谷间所授尹喜之经耳。

疏:明道德生畜之源,罔不尽此。

义曰:道生德畜,为化之本也。一切之法,因道而生,故云源也。亦喻泉源能流其水,无有穷竭。罔,无也。言此经所载法源化本,无所不尽而无穷也。

疏:其要在乎理身理国。

义曰:文子《通玄真经》曰:道德者,匡邪以为正,振乱以为理,化淫败以为朴淳,德复生,天下安宁。此道德之理国也。道德务者,百祸不能罹,险阻不能危,刑罚不能加,谤讟不能随。代悖而不谬,代泥而不污,人惑而不疑,人欺而不诈,人善而不悦,人惧而不怖,内存其真,外和其人,享无穷之寿,而上宾于天。此道德理身也。

疏:理国则绝矜尚,弃华薄,以无为不言为教。

义曰:文子问老君曰:理国之本如何?老君曰:本在理身也。未闻身理而国乱,身乱而国理者。夫理国者静以修身,全以养生,则下不扰。下不扰则人不怨。为理之本,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勿夺;勿夺之本,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节用;节用之本,在於去就;去就之本,在於无为。夫天致其高,地致其厚,日月照,星辰期,阴阳和,非有为也。正其道而物自然化也。此乃绝矜尚,弃华薄,无为不言之旨也。下经首章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是也。上经第二章曰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是也。教者,训教於人,可以垂训於永久也。《论语》云:子以四教。《诗序》 云教以化之是也。《易》云:圣人以神道设教。言教者,以教於人。而世之众教皆以有执有为为本。今老君此教以无为不言为化,故为众教所尊,理道所贵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二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释老君事迹氏族降生年代

疏:老子者,太上玄元皇帝之内号也。义曰:前明所说之教,次释能说圣人。能说圣人,所谓老子。老子,即太上老君也。太上,谓证果尊位。玄元皇帝,谓显册鸿名,内号谓真经共所标载。今就老君位号之中,分为三十段,以解名号之由起也。

第一,起无始者,所言老君也。老君生於无始,起於无因,为万道之先,元气之祖也。无光无象、无音无声、无色无绪,幽幽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弥纶无外,故称大道。大道之身,即老君也。万化之父母,自然之极尊也。

第二,体自然者。大道元气,造化自然,强为之容,即老君也。虚无为体,自然为性,莫能使之然,莫能使之不然。不知其所以然,不知其所以不然。故曰自然而然。葛玄仙公《序诀》云:老子体自然而然,生乎太无之先,起乎无因,经历天地终始,不可称载是也。

第三,见真身者。老君乃无生之至精,兆形之至灵也。昔於空洞之中,结气凝真,强为之容,体大无边,相好众备,自然之尊。上无所攀,下无所蹑,处虚空之中,如日月之光也。

第四,应法号者。老君挺生空洞,变化自然,智慧无穷,圣德周备。形既莫测,号亦无边。在天为万天之主,在圣为万圣之君,在仙为万仙之总,在真为万真之先,在星为天皇大帝,在教为太上老君。或垂千二百号,或显百八十名,或号无为父,或号万物母,与大道而输化,为天地而立根。浩浩荡荡,不可名也。约而言之,凡有十号,即降生之后,空中十方圣人赞十号是也。具降生段中所解。

第五,启师资者。老君将显明大教,布化万方,乃曰道不可无师尊,教不可无宗主,乃师事太上玉晨大道君焉。大道君即元始天尊弟子也,道君审道之本,洞道之元,生於亿劫之前,为道气之祖也。天尊为五亿天之主,亿万圣之君,亦生亿劫之前,为道气之根本也。所以道君为老君之师,天尊为道君之师。二圣既立,乃曰老者,处长之称,君者,君宗之号。以老君天上天下,历化无穷,先亿劫而化生,后亿劫而长存,天天宗奉,帝帝师承,故赐以太上老君之号。三圣相师,乃垂教尊卑之本矣。庄子曰:吾师乎,吾师乎。齏万物而不以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以为仁,长於上古而不以为老,覆载天地、雕刻众形而不以为巧,在太极之先而不以为高,居六极之下而不以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以为久,是也。

第六,历劫运者。老君生於万物之首,起於无始之前,经历劫运,甚为久远。劫者,天地成坏之名,阴阳穷尽之数。阳尽则生阴,故为大水。阴尽即生阳,故为大火。阳极於九,故云阳九。阴极於六,故云百六。小则三千三百年,次则九千九百年,大则九九大数八十一万年,为劫终。老君长生行化,经此劫运不知其数矣。《西升经》云:上世始以来,所更如沙尘,动则有载劫,自惟甚苦勤,是也。

第七,造天地者。老君乃天地之根本,万物莫不由之而生成。故立乎不疾之途,游於无待之场,御空洞以升降,乘阴阳以陶涎。分布清浊,开辟乾坤,悬三光育群品,天地得之以分判,日月因之以运行,四时得之以代谢,五行得之以相生。故於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亿万气之初,运玄元始三气而为天,上为三清三境。即始气为玉清境,元气为上清境,玄气为太清境是也。又以三清之气,各生三气三境,合生九气,为九天。第一郁单无量天,第二上上禅善无量寿天,第三梵监须延天,第四寂然兜术天,第五波罗尼密不骄乐天,第六洞元化应声天,第七灵化梵辅天,第八高虚清明天,第九无想无结无爱天。此之九天各生三气,气为一天,合二十七天。通此九天为三十六天。则四民三界,上极三清是其数也。初下六天为欲界。第一太黄天,二太明天,三清明天,四玄胎天,五元明天,六七曜天是也。次十八天为色界。一虚无天,二太极天,三赤明天,四恭华天,五曜明天,六皇笳天,七虚明天,八端靖天,九玄明天,十极瑶天,十一元载天,十二太安天,十三极风天,十四始皇天,十五太黄天,十六无思天,十七上揲阮乐天,十八无极昙誓天是也。次四天为无色界。一霄度天,二元洞天,三妙成天,四禁上天是也。此二十八天名为三界。劫运所及,阴阳所陶,气有穷极,人有岁数。则初第一太黄皇曾天人寿九百万岁。一天加一倍,凡二十八天,年寿之数极於一千二百七万九千七百七十五万五千二百万岁。下至日月所交,四千四百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亿气,一气三千里也。此上又四天,名为四种人天。一常融天,二玉隆天,三梵度天,四贾奕天。此四天超出三界,不生不灭,无年寿之数,无沦坏之期,大劫之交灾所不及。向下诸天诸地,随劫沦灭,劫运再开,混沌复判,则此天之人承太上所命,下化人间,教世行法,一如此劫之初,三皇继理矣。又上三天为三清境。一曰大赤天,二曰禹余天,三曰清微天。最上曰大罗天,包罗诸天,极高无上。玄都玉京镇於其巅,三尊所处,万圣朝轩,为极道之域,成化之根也。既分诸天,即以三十六天滓阴之气,下为三十六地。每天立一天帝,每地立一地皇,七十二君同禀命於老君矣。其诸天境域,分布凡有五亿之殊,皆三十六天之气所生也。地中有三十六洞天,亦与上天相应。日月分精,玄照其间,则天文地理、六甲五行、阴阳变化,皆老君运玄妙之机,生之成之,行之化之矣。故曰道者万物之宗元,天得以清,地得以宁,物得以生,神得以灵,海岳得之以安镇,王侯得之以太平,道士得之以神仙,枯朽得之以发荣也。太上老君乃阴阳之主首,万神之帝君,元气之父母,天地之本根,先王之师匠,品物之魂魄。陶冶虚无,造化应因,衿带八极,载地悬天,游驰日月,运走星辰,呼吸六甲,咤御乾坤,改易四时,推移寒温,驱使风雨,奋鼓雷云,分别玄黄,历数虚盈,君臣父子,礼义备矣。是知阴阳虽广,天地虽大,非道气所育,大圣所运,无由生化成立矣。

第八,登位统者。老君大圣之功,生化天地,运育万物,岂复有品位名称哉?然上有元始之尊,次有道君之圣。老君次道君之位,演化立功,既以三气运行,万天周布,众法显着,玄功克明,乃登证极道之果,居三尊之位。绍嗣太上之任,为法王之尊,上总群圣,中理众真,下制诸仙,而统摄三十六天,三十六地,七十二君,星辰日月,岳渎万灵,阴阳变化,一切神明,主领天上天下,地上地下,五亿天界,有情无情,有识无识,有形无形,皆太上老君之所制御焉。由是常在太清境太极宫丹台紫阙玉堂之中,有三大仙、九太帝、二十七天君、八十一卿大夫、千二百仙官、二万四千灵司、七万仙童玉女、五亿天丁神王并罗卫云街、巨虬师子、金翅孔雀、凤凰灵兽、天马麒麟,备卫左右。老君时亦上朝元始,疏奏罪福,中谒玉宸,赏校九宫,下统三界生死之簿,一切神官鬼僚,考察之司,仙官灵洞,福食之曹,无幽无隐,莫不仰隶之焉。或下理九天,在太微勾陈六星中,号天皇大帝曜魄宝所,以秉三使六把九枢机,统摄万一千五百二十物,秉持仙箓,主领神人、真人、仙人、圣人、贤人、行人,悉系之焉。但见百亿天王拜乎在前,谘求风雨水旱、丰俭逆顺、生死善恶之事焉。游行万方,以玄道化。而一老君常在太清太极之宫也。

第九,随机赴感者。老君极圣洞真,总领万化。化随方出,降德屈身。自亿劫之初至混沌之始,历羲娲一十八氏、三纪、五十八统、一百八十九代,代为国师。及神农之后,或为国主,或为师君,或为宾友,或为人臣,乃有郁华、录图等号,以道德妙旨更相发明。所谓应物无择者,道也,赴感随机者,圣也。常以经图戒律应化一切,分形应感,无量无边。而老君体端寂无为,凝然常住於太清之宫也。

第十,演上清者。老君於上三皇时,人尚淳朴。以龙汉元年号玄中法师,以上清圣教一十二部大乘之道,开度人天也。

第十一,传灵宝者。中三皇时,老君以赤明元年号有古先生,降《灵宝真经》一十二部中乘之法,开化一切,救度兆人也。

第十二,出洞神者。下三皇时,人心朴散。老君以开皇元年号金阙帝君,出《洞神经》一十二部小乘之法,开度万品也。

第十三,垂文象者。伏羲之时,人已浇漓,未有法度。老君以清浊元年号郁华子,下为师,说《元阳经》,教伏羲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仰则观象於天,俯则取法於地,制嫁娶,叙人伦焉。

第十四,示好生者。神农之时,人食禽兽,茹毛饮血。老君以清汉元年号大成子,下为师,说《太上元精经》,教以化生之道,播百谷以代烹杀,和百药以救百病,尝桑得禾、柳得稻、榆得黍、槐得豆、桃得小麦、杏得大麦、荆得麻。五谷既登,兽禽免害止杀,所以长善除恶,所以全生。不食血肉,人无疾苦,五谷养性,人无宿业。其利人也大矣。

第十五,教陶铸者。祝融之时,人食生冷,未知火食。老君以天汉元年号广寿子,下为师,说《按摩通精经》,教陶铸为器,以变生冷,人保其寿焉。

第十六,制法度者。自下三皇以后,伏羲以前,未有典礼,鸟兽同群。老君以道开化渐渐生心,辩形食味,参以五行,广施经法,劝化兆人矣。

第十七,作形器者。自伏羲之后,老君示以世法,制礼乐,以叙尊卑,造衣章以明贵贱,作宫室以代巢穴,为舟车以济不通,置棺椁以代衣薪,造弧矢以威不顺,立刑狱以戒凶暴,造书契以代结绳。服牛乘马,引重致远,日中为市,交易而退,未耜杵臼之利,重门击析之规,并老君教於时君,以化於物也。

第十八,崆峒演道者。黄帝时,老君号广成子,居崆峒山。黄帝诣而师之,为说《道戒经》。教以理身之道。黄帝修之,白日升天。

第十九,衡岳授经者。颛顼时,老君下为师,号赤精子,居衡山。授帝《微言经》,教以忠□ 顺之道。

第二十,江滨应化者。帝誉时,老君下为师,号录图子,居江滨,授帝《黄庭经》,教以清和之道。

第二十一,姑射宣真者。唐尧时,老君下为师,号务成子,居姑射山。授帝《政事离合经》,教以廉谨之道。

第二十二,传道德者。帝舜时,老君下为师,号尹寿子,居河阳。授舜《道德经》,说孝悌之道。此上下二经,出於兹焉。

第二十三,教理水者。夏禹时,老君下为师,号真行子,居商山。授禹《戒德经》,说勤俭之道。又授灵宝五符,檄召神鬼,浚九江,通河海,决百川矣。

第二十四,述长生者。殷汤时,老君下为师,号锡则子,居灊山。授《长生经》,说恭爱之道。

第二十五,寄胎慧者。老君愍时凋弊,欲反神降生。以殷第十八王阳甲十七年庚申之岁,托孕於玄妙玉女。就此门中,分为五别。一曰大道应化,托孕人间,乘日精为五色之象,以明阳德也。二曰乘九龙之车,凝结变化,五色玄黄,入玄妙玉女口中,又明九龙阳精之华也。三曰处胎寄慧,与俗不同,八十一年极太阳九九之数,然后乃生。四曰玄妙玉女感梦之后,因而有孕,容颜益少,神气安闲,八十余年,悦豫无比,以明圣人降迹之异也。五曰玄妙玉女所居之室,四时和畅,六气调平,冬无凝寒,暑无烦燠,祥光照室,灵风满庭,众恶不侵,万灵潜卫。八十一年,不觉为久,当殷二十二王武丁九年庚辰之岁降生也。

第二十六,显降生。就此门中,又分一十七段。一曰老君降生,迥异凡品。虽依圣母之孕,乃剖左腋而生也。二曰老君生,登行九步,步生莲华,陆地开敷,大彰神异。三曰老君降生之时,日童扬辉,月妃散华,七元流景,祥云荫真,四灵翊卫,玉女捧接。圣母因攀李树,忽尔降生矣。四曰老君降生之时,九龙吐水,以浴圣姿。龙出之地,因成九井。于今见在亳州真源县太清宫中也。五曰老君降生之后,即行九步,左手指天,右手指地曰:天上天下,唯吾独尊。代间之苦,何足乐闻。六曰老君降生者,为念时浇朴散,大道不行,委迹生神,以救於世。七曰老君以众迷难晓,正道难宣,降生之时,故显现祯祥,令物信悟。八曰老君欲明妙道,须在修功,示有炼丹,以劝修习,今亳州宫中有炼丹井、炼丹桧并存焉。九曰,老君教人习道,内外俱修。既炼金丹,又习真气。今有虚无堂在亳州宫中,乃习气之所也。十曰老君明此妙道,修之必得升天,示彼功成,轻举而去。今亳州宫中有鹿迹桧,即老君乘白鹿升天之所。其树见在。十一曰老君降生年代,即殷武丁九年庚辰岁二月十五日也。今详殷周以子月为岁首,二月即今之十二月丑月也。十二曰老君降生郡国,即古之楚国之分苦县,因城为名濑乡,因水为名曲仁里,九井之西灵溪之侧。其县本名苦县,汉魏以来名谷阳县。乾封元年,改为真源县。中和二年,升为赤县。十三曰老君降生之后,九日之中,身长九尺,七十二相,八十一好,蹈五把十,美眉方口,双柱三漏,日角月渊,具大圣之相也。十四曰圣母玄妙玉女,老君降生之后,圣母乘八景玉舆,群仙侍卫,白日升天。大唐追尊为先天太后。今有宫在真源县太清宫之北,一宫在楼观升天台上。十五曰老君升天之后,历代帝王钦慕真迹。汉桓帝、隋文帝皆崇修宫庙,命文臣刊碑以旌道德。故汉有边韶碑,隋有薛道衡碑,于今并在。十六曰圣唐受命之年,亳州旧宅枯桧再生,以彰子孙兴昌,享无疆之祚。其树见在,号再生桧。十七曰真源旧里累降树祥,甘露乍垂,卿云时布,或真容显现以弭妖凶,或云雾凝空以护宫宇,或神鸟衔箭,或瑞雪骤飞,或神龙跃九井之中,或文字显三桧之上。代代昭验,载在简书。汉桓帝时感梦老君,修祠宇之日,卿云见在其上。隋文开皇五年,卿云白鹿,现於祠庭,帝遂修崇庭宇。武德三年,枯桧再生,其年卿云现於其上。上元元年,枯桧树於木枝上有朱书乾元亨利贞字,重重分明。太极元年,卿云现於其上。天宝七年,凤凰集於虚无堂上。宝应元年,有紫云属天,神光夜照。明日,龙见九井之上。大历三年,卿云现於宫上,甘露降於桧树。会昌二年,甘露降於庭树。咸通十年,徐州逆贼庞勋欲领徒据太清宫,老君应现,有黑气遍川,贼徒迷失道路。其日败灭。中和广明之际,黄巢侵逼宫宇,纵火焚烧,阴云升现,雨降火灭,贼徒奔溃,又逆贼遍地,白刃围逼亳州。其日黑气大雪,贼徒陨仆冻死,解围而去。又黄巢余党攻围亳州,神鸟绕城衔箭,有黑气自宫中而来。贼党惊奔,解围而去。中和二年,勑吏潘稠奏,自黄巢入关之后,一十八度凶徒侵逼宫宇,攻围州城,皆有祥异,贼遂奔散。远近户口,多就宫避难,并获安全,请移县就官安置。勑旨不允,遂升为赤县。光启元年七月,九龙井中五云成盖,高千丈,以来如此现者三度。汴州画图闻奏。此之符瑞,皆载於国史矣。

第二十七,彰圣号者。老君琼胎寄慧,八十一年诞圣之辰,生而白首,圣母为之立号,以示世人。於此门中又分五段。一曰圣人降迹,与俗不同。圣母欲谓为老,又是初生,欲谓为子,又乃白首。两字兼称,因立老子之号焉。二曰道与俗反。夫老者,长年之称。子者,幼稚之号。世人先幼而后老,老君先老而后幼,欲明摄迹还本也。三曰老者考校众圣为名,子者以孳生万物为义。所以老君为万物父母,众圣祖宗,故有考校孳生之名,以为老子之号。老子二字起於此时,老君之号先於亿劫,非此一时。四曰圣人垂名,反终归始,老者终也,子者始也。世人先始而后终,老君先终而后始,欲令世人修道反老还婴,故号老子。五曰委迹和光,以循於世者。老君以生而白首,故号为老子者,男子之通称。亦如孔子、孟子、庄子、列子等以姓为号。老子、鹖冠子、抱朴子、淮南子因事为号。《序诀》云:老子之号始於无数之劫,杳杳冥冥,眇邈久远矣。斯乃不以降生而老为号,乃以长於亿劫之前,故以老为号尔。夫托神李母,剖左腋而生,生即皓然,号曰老子。老子之号因玄而出,在天地之前,无衰老之期。故曰老子。此《序诀》所证也。今考详众说,既不以因生立号即是老君,历劫垂教,应代表形,常现老容,故有老子之号尔。

第二十八,明冑胤。《老子本记》及诸家史册皆云生於李树之下,指树以为姓,斯理为当矣。今按大唐天演玉牒即云颛顼之后,生大业,大业生娲,娲娶有乔氏之女,感月光贯昴而生咎繇,咎繇生伯翳,伯翳之后代为士师。至理征避桀之乱,遁居伊侯之墟,食李实乃改为李氏。此言咎县之后,以理狱为功,遂姓理氏。其后子孙或改里氏,至伊侯之墟避难,遂改里为李,征生利贞,当殷汤之时也。利贞生昌祖,昌祖仕陈,为大夫,因居苦县。昌祖生明,明为陈相,葬濑乡之北,立庙,因有相城。明生庆宾,庆宾生灵飞,一名虔会。庆宾灵飞皆白日升天。所言陈国,乃古之陈国,非周时所封胡公满之国也。今按汤至阳甲一十八王,二百五十余年。自李征至虔会,五世相承,年代相类,当此之时,太皡之时已为陈国。及周封舜后,当是此陈。既灭,乃封胡公而王其地也。灵飞之妻玄妙玉女,感日精之梦而生老君,此一说也。又按《本记》云:老君生而能言,指李树曰:此我姓也。因遂姓李。故隋内史舍人薛道衡《老君祠庭碑》云感日载诞,莫测受气之由,指树为姓,未详吹律之本是也。又《楼观先师传》云:老君既因圣母攀李树,曰此汝姓也。三家之说,经传备载,今并明之,以彰国姓宗绪矣。圣母者,按《玄中记》云:李灵飞当殷之时,父子相承,得修生之道。父庆宾年百余岁,常有少容,周游五岳诸山。一旦於所居,云龙下迎,白日升天。灵飞感父飞升之异,深隐不仕,内修其道,以天水尹氏之女为妻,居於濑乡。其妻尝因昼寝,梦天开数丈,众仙人捧日出於其处。良久见日渐小,从天而坠,化为五色之珠,大如弹丸。梦中得而吞之,因即有孕。八十一年,容色益少,常若处女。灵飞亦百余岁而升天。既诞生老君之后,即有五色云舆迎之升天而去。又《李氏大宗谱》云:李氏之姓,其先黄帝之后,姓公孙,曰轩辕。元妃西陵氏生昌意,昌意之妃方雷氏曰女节,感台光贯日而生少昊,曰青阳氏。少昊次妃名修房,生大业,大业之妃名扶始,感白云覆己而生皋县,皋县生伯益,伯益一名翳。帝舜封之於赢,因姓羸氏。翳妃姚氏生若水,若水生昌贵,昌贵生景仆,景仆生仲行。仲行为周成王诸侯,谥曰非公。至宣王赐姓裴氏,裴氏之孙庭坚有女,贞洁不嫁,居楚国濑乡曲仁里,因食李实而有孕。历八十一年,安愈无苦,常有神明潜卫其身,以周惠王之时二月十五日,因攀李树,生於左胁。生而发白,左掌中有玉印字,右掌中有七十卷经字,左脚下有救字,右脚下有治字。生而能言,问父何在。母曰:吾贞洁不嫁,今则老矣。吾因食李实而孕,汝无父也。吾以处女而孕於汝,恐为乡里所笑。欲饮药而去之,神人告吾,不令吞药,及今八十一年矣。因食李而生,李即汝姓也。既生而老,号曰老子。老子作七十二经以记天地鬼神之名,述无为长生之道。娶天水尹氏之女,生子名贞利,当定王之时,此一说也。今详尹喜是康王大夫,昭王时为关令。老君已度关授经,此即年代县殊,先后差爽。虽谱书所载,恐非真的。然李姓所起,今亦载得姓之由也。又《玄妙玉女元君传》云:老君在天为众圣之尊,先亿劫而行教,以无为常存之道化於天人。长於亿劫之前,为万圣之君长。故天尊、道君赐其真号,号曰老君。即在五太之前,历劫有此号矣。虽代代应见为帝王师,而未有降世诞生之边。乃於九清之上,命玄妙玉女降於人间为天水尹氏之女,嫁李灵飞为妻。老君乃乘日精,驾九龙,化为五色流珠,下入玄妙玉女口中,而寄胞托孕,历八十一年。因攀李树而生老君,诞於左胁。当孕之时,神灵卫圣母之身。既生之后玉女捧接,祥云满庭,日童散晖,月妃掷华,众圣来集。老君乃指李树曰:此吾姓也。在代凡有九名。一名耳,字伯阳。二名雅,字伯宗。三名忠,字伯光。四名石,字孟公。五名重,字子文。六名定,字元阳。七名元,字伯始。八名显,字元生。九名德,字伯文。或云三十六号,或云七十二名,或云姓字眇眇,从劫至劫非可悉记。老君有九变,以法太阳变化生育之功。有七十二相、八十一好,故为圣中之圣,真中之真矣。圣母在天,即号玄妙玉女。既降育大圣,即为太一元君。元君乃授老君化世行教之旨,内修九室三一之门,万善万恶之戒,百病百药之诀,虚无清净之规,九丹饵炼之品,将以示世人,有师资授受之法。而太上大圣为万化之主,岂复待师受禀学乎?受道既毕,即有天乐骇空,流云霭野,千乘万骑,五帝上真拥九光八景之舆,迎圣母元君归于玉清之上。至令为太一元君。国朝尊为先天太后。具在前解,详诸家所载。圣母本起,即玄妙玉女,为老君之母,证太一元君事迹为胜。国朝所尊,云母益寿氏为先天太后,是宗谱所明。道经之中未睹其事,所言降生年代,以殷武丁时为是。自余诸说,舛误不同,前后差谬,今则载而不取也。

第二十九,兴帝业者。老君道包万有,泽被诸天,贻厥孙谋,光膺大宝。是以三十一代孙高祖神尧皇帝光宅天下,奄启我唐矣。所以天演流瑞,源出於上清,琼海澄澜,润涵於万寓。德明皇帝佐尧翊舜,兴圣皇帝握纪乘时。始辉映於唐虞之间,复恢拓於秦梁之野。比夫后稷古公之德,文昌武发之兴,卜代卜年,帝枝帝叶,固无让於姬周矣。

第三十,册鸿名者。乃向下明。乾封元年,册尊号也。

向来所解老子两字,泛举三十门,以彰应迹垂号也。

释老君圣唐册号

夫所言太上者,统教之尊名,证圣之极果也。太者,大也。上者,高也。太者,大也,无大於太上者。高也,无高於上。乃修因证果,极位之称也。世人修行,自凡而得道,自道而得仙,自仙而得真,自真而得圣,圣之极位升为太上。太上者,六通万德,无不毕备,绍法王位,统临万圣,即得居此尊。名亦如代间皇帝,代代绍位,皆得称之。自元始天尊之后,即有太上大道君,太上老君、太上丈人、太上高皇帝皆极此位。而太上丈人、高皇帝虽兼有尊极之名,而不行教。其传祚行教,为万天之主,唯道君、老君耳。玄者,深也,妙也,亦云道也,天也。至道高妙,不可言诠。约妙与深,以玄为证,言深妙玄远,以明道体,故谓之玄元者,初也,始也,祖也。《尔雅》云:肇道根源,万物宗祖。处世出世之法,皆为之本始。故谓之元皇者,大也,谓大道也,道大曰皇。《尚书序》曰:三皇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帝者,天也,其德配天,次於道也。德大曰帝,道德兼称,故云皇帝。又云:法道法天,谓为皇帝。秦始皇既一统天下,垂法后代,上采三皇之尊名,下取五帝之美号,兼而称之曰皇帝焉。《尚书序》曰:五帝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内号者,隐号也。老君千名万号,不可备穷。以当时天下所称,谓之老子。亦乃道尊德贵,不可斥名,天上人间咸称曰老子,是则以老子之内号也。我大唐高宗天皇大帝,乃老子三十三代圣孙,大唐之第三帝太宗文皇帝之第三子也,承平嗣极,握纪垂衣,耀仙李之灵葩,展升平之盛礼,回銮苦县,谒圣真源。表大孝於奉先,赞玄元於圣号。以乾封元年太岁丙寅二月二十八日下诏曰:东台大道混成,先二仪而立称。至人虚己,妙万物以为言。粤若老君,朕之本系。爰自伏羲之始,暨乎姬周之末,灵应无象,变化多方。游元气以上升,感日精而下降,或从容宇宙,吐纳风云,或师友帝王,丹青神化,譬阴阳而不测,与日月而俱悬。属交丧在辰,晦迹柱下,大弘雅训,垂范将来。虽心齐於太虚,而理归於真宰。若夫绝圣弃智,安排寡欲,寂寞杳冥之际,希夷视听之表,澹尔无为,宛然自得,酌之不竭,用之不盈,执大象而还淳,涤玄览而遣累,邈乾坤以长久,跨陶钧而亭育。至矣哉。固无得而名也。况复大圣所资,克昌宝祚。上德所履,允属休期。朕嗣膺灵命,抚临亿兆。总三光之明而夙宵寅畏,居四大之重而寝兴祇惕。尽孝敬於宗桃,罄怀柔於幽显。行清浄之化,承太平之业。登介丘而展采,坐明庭而受记。飞烟结庆,重输降祥,鹤应九鬼皋,山称万岁。越振古而会休征,冠帝先而为称首。大礼云毕,回舆上京,迂驾濑乡,躬奠椒精,仰瑞栢以延伫,挹神泉而永叹。如在之思既深,敬始之情弥切。宜昭元本之奥,以彰玄圣之功。可追上尊号曰玄元皇帝。仍改谷阳县为真源县,当县宗姓特给复一年。冀敦崇远之情,用申尊祖之义。布告中外,咸使闻知。主者施行。又永淳二年癸未十二月四日,下诏曰:君崇於道,宅紫微以垂衣。臣修於德,罄丹心而作砺。若使上守於义,下尊於礼,名教所以垂淳,忠信由其渐薄。在昔胥庭连陆,娲燧伏羲不宰而天下化。轩顼尧舜禹汤文武,至公犹行,深仁尚积。及秦居润位,奢泰之渐聿兴,汉袭霸图,玄默之风已替。遐观魏晋,近鉴周隋,代益嚣浮,人瑜僭侈。穷百王之弊俗,极千年之否运,以承大乱之后,方开大圣之期。既逾交丧之辰,必兴交泰之绪。我高祖神尧皇帝受镳宫之景命,荡辔野之妖氛,重悬日月,一匡宇宙。太宗文皇帝披图汶水,仗钺参墟。降斗极之神兵,涤怀襄之巨浸。张四维而安赤县,劳百战而徇苍生。声教遐覃,堤封远亘,缅惟洪业,无得而称。朕以寡昧,忝膺丕绪,未尝不孜孜访道,战战临人,日慎一日,三十四载於今矣。况下安则上逸,时弊则君忧,虽身处九重而情周万姓。建本之怀愈切,抑末之念遽深,今庶绩虽凝,而淳源未洽。朕之绵系,兆自玄元。常欲远叶先规,光宣道化,变率土於寿域,济苍生於福林。属想华胥,载劳寤寐,所冀内外寮寀,各竭乃诚,敦劝梨萌,俱崇简质,旧染薄俗,咸与惟新,凭大道而开元,共普天而更始。宜申霈泽,广被绂埏,可大赦天下,改永淳二年为弘道元年。仍令天下诸州置道干观,上州三所,中州二所,下州一所,每观度道士七人,以彰清净之风,伫洽无为之化。主者施行,是则奉先尊祖,复朴还淳之旨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竟

道德真经广圣义(杜光庭)卷之一

序道德真经广圣义

经名:道德真经广圣义。唐杜光庭撰。五十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一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叙经大意解疏序引

将释此经,大分二段。先明制疏,后解正文。今初述制疏之由者,我大唐玄宗皇帝垂衣之暇,锺想妙门,以大道为天地原根。老君乃玄元圣祖,二经敷演,绵历岁年,说自舜朝,传於周代。诠注疏解六十余家。言理国,则严氏、河公杨镳自得。述修身,则松灵、想尔逸轨难追。其间,梁武、简文、僧肇、罗什、臧、陶、顾、孟霞举於南朝,任、黎、二张星罗於西蜀。其余祖述,互有否臧,未尽发挥,孰窥堂奥?以开元十一年躬为注解,下诏曰:在昔元圣,强着玄言。

义云:诏者,勑命之书也。在天子为诏、为诰、为勅、为制。在皇后、太子、诸王为教、为令,皆君命於臣、上命於下之词也。曰者,《字林》云:曰者,从口,出言为曰。亦云张口吐舌为曰。《说文》云:曰,词也。从口乙声,象口出气有声,而成言诃也。故云曰。昔者,往也。在者,存也。元者,始也。圣者,灵通之德也。《书》曰睿作圣是也。强者,力取也。着者,述作也。玄者,深妙也。言者,词也。谓老君为道化之宗,元弘睿圣之至德,阐微妙无名之道,为强名演畅之词,将以恢振玄风,化导於代,理深义奥,故谓玄言。居万圣之先,故谓元圣矣。

诏曰:权舆真宗,

义云:权舆,始也。真者,纯正不杂也。宗,尊也。

诏曰:启迪来裔。

义云:启,开也。迪,进也。通,达也。来,谓将来也。裔,嗣续也,边也。谓此《道德》二篇垂於万代,传范后王,广化人天,永敷秘妙也。

诏曰:遗文诚在,精义颇乖。

义云:遗,留也。谓老君玄化既毕,上登九清,所着真经遗留於代,百王所仰,万古常存。诚,信也,信为不刊之典也。精者,纯粹深奥也。义者,经之文理也。颇,甚也。乖,爽也。谓此经玄奥精纯之理,世所未穷,虽百家诠注,尚甚乖爽。谓下句也。

诏曰:撮其指归,虽蜀严而犹病。

义云:撮者,采结之谓也。指者,趣向也。归者,义理会聚也。蜀严者,仙人严君平居於蜀肆,作《道德指归》一十四卷,恢廓浩瀚,为时所称。蜀都杨子云昌言於汉朝曰:蜀严道德沈冥。言其识量深厚,玄德隐微,非常俗之所知。而犹病耳。当时以为道德之说,文止五千,指归之多将及数万,演之於世,谓为富赡广博,议之於理,伤於蔓衍繁丰。故云虽蜀严而犹病也。

诏曰:摘其章句,自河公而或略。

议云:摘者,采撷分判也。章者,裁断音句也。句者,言之所绝也。自,从也。河公者,河上公也。太极葛玄仙公《道德经序诀》云河上公者,莫知其姓名也。汉孝文皇帝时结草为庵于河之滨,常读老子《道德经》,即今陕州黄河之侧,有河上公庙。路左有汉文帝望仙台存焉。时人不知公之姓名,常见识履为业,居於河上,故号河上公尔。或略者,圣旨以为道德尊经并包万法,围制三才,理国理家之宗,修身修道之要,无所不摄,无所不周。而河上公分为八十一章,局於九九之数,有失大圣无为广大之趣。故云自河公而或略也。

诏曰:其余浸微,固不足数。

义云:其余者,言自蜀严、河公之外五十余家注义也。浸,远也。微,细也。数,计也。严虽犹病,可以议於重玄。河虽或略,亦足明其至妙。自外诸家浸远微细,不足比方,固非圣旨之所计数也。

诏曰:则我玄元妙旨,岂其将坠。

义云:我者,皇帝自谓也。玄元妙旨,谓二经玄妙之旨也。圣旨叹道德隐奥之文、上下玄妙之趣,未有了达,解释之人自蜀严、河公之后,注疏者去圣逾远,述道益疏,岂可坠废湮绝,而不弘畅於代矣。

诏曰:朕诚寡薄,常感斯文猥承有后之庆,恐失无为之理。

义云:朕,我也。古人相谓皆呼人曰卿,称己为朕。庄子云:云将鸿蒙,皆自称朕是也。自秦始皇制法,以天子一人自称曰朕,其余臣庶不得复僭而称焉。寡者,道未广也。薄者,德未丰也,圣旨自谦之词也。每仰感此经,恐玄理抑绝,不得人皆开悟,而我绍圣祖之玄阴,居万寓之至尊,安可使无为之文壅而不流,道德之训晦而不显也。有后者,谓老君垂裕,光启圣唐是也。且夫弓冶之子尚不失於箕裘,折薪之家或虑旷于负荷,况睿德光於尧禹,圣文迈於古先。固当润色玄玄之功,使炳焕于千古也。

诏曰:每因清宴,辄扣玄关,随意所得,遂为笺注。岂成一家之说,但备遗阙之文。

义云:圣旨以万机之暇,深入玄关,扣寂求音,探真远妙,以契合希微之理。圣文释冲寂之文,得自神襟,谐於祖训矣。笺,表也,解也,注释也。尚以谦德,不欲同吕氏、丘明自为一家之述作,但备众人所注解未了之义尔。

诏曰:今兹绝笔,是询于众公卿臣庶、道释二门。

义云:绝笔者,经理既畅,制述已周,释笔罢书,是谓绝笔。如昔仲尼自卫反鲁,因鲁史而修《春秋》,自隐公讫哀公一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褒贬行事至哀公十四年戊午春,西狩於大野,叔孙氏之车子姐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焉。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夫麟凤五灵,王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时,虚其应而失其归,此圣人所以为感也。绝笔於获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为终也。今注经既终,乃下明诏,将以宣行圣作,博问群贤。绝笔之义虽同,非因感叹之事,是表圣德谦让,问于王公卿佐、逮於道释二宗,旁求辨博之才,更俟发明之理也。

诏曰:有能起予类於卜商针疾,同於左氏渴於纳善。朕所虚怀,苟副斯言,必加厚赏。

义云:卜商字子夏,孔子弟子也。《论语□八佾篇》 云:子夏问於夫子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子夏曰:礼后乎?诸家所注,云此诗上二句在《卫风□硕人》之二章,闵庄姜之诗也。其下一句逸也。比喻庄姜有盼倩之色,而能以礼自持,喻如绘画稀绣,先以五彩分布,荫映成文,然后以白色分别其间,乃能一一彰显分明也。夫絺刺之成文为绣,画之成文为绘。此夫子喜子夏闻绘事后素之言,即知以盼倩美色须以礼自持。故云礼后乎。夫子乃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盖喜卜商明了夫子言《诗》之意,故云能起发我言《诗》之旨也。左氏者,左丘明也。夫子着《春秋》,丘明传之。经有所误,则丘明正之。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春秋》之得丘明,若良医缄疾矣。圣旨延伫群才,共畅玄理,若仲尼之於子夏,《春秋》之俟丘明,不拒直言,唯在进善,以虚怀俱望,以厚赏访求。明圣情采纳之至也。赏以劝善,亦以报功也。

诏曰:且如谀臣自圣,幸非此流。

义云:谈臣自圣者,《尚书□冏命篇》云:仆臣谀厥后自圣是也。贤良在用,固无谀佞之臣。英睿垂乾,岂有自圣之失?诚非此流也。

诏曰:悬市相矜,亦云小道。既其不讳,咸可直言。

义云:悬市相矜者,昔吕不韦为秦丞相,封万户侯,威望之盛,冠於海内。聚宾客着书,书成悬於市曰:有增减一字者,赏千金。号曰《吕氏春秋》,大夸於时。今圣旨注述既成,下访才彦,开直言之路,垂不讳之恩。则悬市矜夸,诚为小道矣。不韦后得罪始皇,窜之於蜀也。

诏曰:勿为来者所嗤,以重朕之不德。

义云:不德者,谓失无为之德也。玄经奥旨,演畅既周,再垂博采之言,乃下奖延之诏。则九围之外,八极之中,孰不仰感圣明,朝宗至道矣。暨明年,乃御书四石幢注经,立於左街兴唐观、右街金仙观,又诸州节度使、刺史各於龙兴观、开元观形胜之所,各立石台,以传不朽。又寻御制此疏,宣布寰瀛。勅曰:道德五千,实惟家教。理国则致乎平泰,修身则契乎长生。包万法以无伦,冠六经而首出。宜升《道德经》居九经之首,在《周易》之上。以《道德》《周易》《庄子》为三玄之学,仍以《庄子》为《南华真经》、《文子》为《通玄真经》、《列子》为《冲虚真经》、《庚桑子》为《洞灵真经》。准明经例,赴举其老君传内,析出韩非,不令同传。上来述制疏之由已竟,向下入解正文於中。大分为二,一者先解疏题,二者入文科判。今初也,先解疏题曰:

《老子道德经疏》者,疏题即经题也。向下当辩所言疏者,疏决开通之义也,谓经含众义,玄妙幽探,虽诠注已终,而文义未尽。故述此疏,开通幽迹,疏决玄微,分释意义,令可会入,故谓之疏。亦云疏者,条也,条理经义,令人易晓。或云钞,钞以抄集为名。或云记,记以纪录为目。此盖随时立名,皆是包括义理之义也。疏释题训者,释以销解为义,言将疏决经文,先当销解经目。题者,训视之首,凡经籍记传、史策篇章,先标首目,视之可会,总以此义,名之曰题,即标举纲领之意也。训者,教言也,随文训解之义,谓六书不同也。大凡文字之兴,云篆初凝,传於天上,仓颉象迹,兴於人间。大体有六。一谓象形,日月字是也。二谓指事,上下字是也。三谓假借,行虽字是也。四谓形声,江河字是也。五谓会意,止戈为武,人言为信,反正为乏是也。六谓转注,考老左右字是也。制文字六意不同,形声、假借、转注等意,以成文字,须以训之,乃明其义理。《尔雅》有释训,《毛诗》有诂训,即其类也。

疏御制者,向来已明。所作疏文,明御制述作之。圣即谓玄宗皇帝也。乃太上老君三十六代孙,睿宗第三子,大唐之第六帝也。龙文表圣,日角标奇。叶太平之符,应壬辰之运。母曰昭成顺圣太后窦氏。以则天垂拱元年乙酉八月五日戊戌生於东都。生而聪明睿哲。及长,宽仁孝友,好学善属文,英武果断,尤工楷隶,兼善骑射。三年闰月丁卯,封楚王。天授二年十月戊戌,出阁开府,置官属。长寿二年,封临淄王,居於兴庆里。景龙二年,出为潞州别驾。是时州境日抱戴月重轮,逐鹿渡河,赤龙据按,嘉禾合穗,黄龙乘城,仙洞自开,童谣累应,黄龙再见,赤鲤腾波,李树连理,神蓍翘立,寝堂瑞气,壶口紫气,伏龙疑山,巨人留迹,夏禹表气,圣人金桥,及神人传庆,凡一十九瑞,编於史策。唐隆元年入诛韦后,平内难,迎睿宗即位。至开元元年,自相国平王登极,在位四十四年。天宝十四年传位皇太子。宝应元年壬寅崩,年七十八岁,御者,临制之称,如御寓、御天义也。制者,作造之谓,如制礼作乐之言也。

上来释疏题已竟,次入正文。将释下文,约疏大料二段。一曰总标宗意,二曰开章释文。总标中,又分为二,一者所诠之法,即指道德二字也。二者能诠之教,即经之一字也。解释具在,向下经题中当辨。

夫此道德二字者,宣道德生畜之源,经国理身之妙,莫不尽此也。昔葛玄仙公谓吴王孙权曰:《道德经》者,乃天地之至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神道焉。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宜遵之焉。就此门中大略宗意,有三十八别。

第一,教以无为理国。经云:绝圣弃智,人利百倍;绝仁弃义,人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又云:爱人理国,能无为乎?又云:我无为而人自化。

第二,教以修道於天下。经云: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又云: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又云:执大象,天下往。

第三,教以道理国。经云:以道薇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又云:天下无道,戎马生於郊。

第四,教以无事法天。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又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第五,教不以尊高轻天下。经云: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又云: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又云:圣人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第六,教不尚贤、不贵宝。经云:不尚贤,使人不争;不贵虽得之货,使人不为盗。又云: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

第七,教化人以无事无欲。经云:常使人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理矣。又云:我无事而人自富,我无欲而人自朴。又云: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第八,教以等观庶物,不滞功名。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又云:行不言之教。又云:为而不恃,功成不处。

第九,教以无执无滞。经云: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云:去甚、去奢、去泰。又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第十,教以谦下为基。经云: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又云: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又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又云:大国宜为下。又云:善用人为下。又云: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以上皆本天子而言

第十一,教诸侯以正理国。经云:以正理国。又云:以智理国国之贼,不以智理国国之福。又云:民之难理,以其智多,是以难理。

第十二,教诸侯政无苛暴。经云:理大国若烹小鲜。又云: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又云;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第十三,教诸侯以道佐天子,不尚武功。经云: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天下。又云:兵强则不胜。又云:善胜敌不争。又云: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又云: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又云:胜而不美。

第十四,教诸侯守道化人。经云: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又云: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第十五,教诸侯不玩兵黩武。经云: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又云:抗兵相加,哀者胜。又云:祸莫大於轻敌。又云:善为士不武。又云:攘无臂,执无兵。又云:不争之德。

第十六,教诸侯不尚淫奢,轻摇薄赋,以养於人。经云: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又云: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第十七,教诸侯权器不可以示人。经云:鱼不可脱於泉,国有利器不可以示人。又云: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第十八,教以理国、修身、尊行三宝。经云:我有三宝,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第十九,教人修身曲己则全,守柔则胜。经云:曲则全。又云:柔胜

刚,弱胜强。又云:柔弱胜刚强。又云:柔弱者生之徒,刚强者死之徒。又云:强梁者不得其死。

第二十,教人理身无为无欲。经云:常无欲观其妙。又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第二十一,教人理身保道,养气以全其生。经云:致虚极,守静笃。又云:专气致柔。又云:为腹不为目,去彼取此。又云:知其白,守其黑。又云:知其子,守其母。又云:我独异於人,而贵求於食母。又云:绵绵常存,用之不勤。

第二十二,教人理身崇善去恶。经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又云: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又云:善人不善人之师。又云:挫其锐,解其纷。又云:上善若水。

第二十三,教人理身积德为本。经云:含德之厚。又云:上德若谷。又云: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又云: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第二十四,教人理身勤志於道。经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又云:勇於不敢则活。

第二十五,教人理身忘弃功名,不耽俗学。经云:绝学无忧。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又云:成功不居。又云:为道日损。又云:名与身孰亲。

第二十六,教人理身不贪世利。经云: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又云: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又云: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第二十七,教人理身外绝浮竞,不衒己能。经云:不自见故明,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又云:大辩若

讷,大巧若拙。又云:广德若不足。又云:大音希声。又云:自知者明,自胜者强。

第二十八,教人理身不务荣宠。经云:宠辱若惊。又云: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又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第二十九,教人理身寡知慎言。经云: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又云: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又云: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又云: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第三十,教出家之人道与俗反。经云: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又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

第三十一,教人出家养神则不死。经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又云: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又云:善建不拔,善抱不脱。

第三十二,教人体命善寿不亡。经云:死而不亡者寿。

第三十三,教人修身外身而无为。经云: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第三十四,教人理心虚心而会道。经云:虚其心,弱其志。

第三十五,教人处世和光於物。经云:和其光,同其尘。又云:大道泛兮,其可左右。又云:被褐怀玉。

第三十六,教人理身绝除嗜欲,畏慎谦光。经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又云: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第三十七,教人裒多益寡。经云:以有余奉不足。又云:既以与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

第三十八,教人体道修身,必获其报。经云: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又云:以其无死地。

举此三十八别,以明经之大意所诠之法。然则此经大则包罗无外,细则入於毫间,岂止三十八门便尽其要?为存教义,泛举大纲,比之秋毫,万分未得其一也。《礼记》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若为君之无道德,如瞻视之无两目。若为臣之无道德,如胸腹之无五藏。理家之无道德,如尸强而无气。由是论之,道之於人不可阙矣。其若离言教,绝指陈,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斯可以神照,不可以言传,道之极矣。

上来总标已竟,向下开章释文。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一竟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王真)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

王真(唐)撰

朝议郎使持节汉州诸军事守汉州刺史充威胜军使赐绯鱼袋臣王真上。

右臣伏以君之至明,贵能下听;臣之至诚,贵有上闻。微臣性识庸愚、智虑寡薄,久从什府,不到朝廷。特蒙陛下曲贷殊私,擢居重任,四年之内,再领方州。无分圣主忧勤,不救生灵罢弊,古颜尸素,久昌宠荣,夙夜兢惭,启处无地。

臣每伏念筋力驽钝,无可以驱驰,身命轻微,不足以报效。退难补过,进实思忠,愿献刍荛,庶里万一,至于上明天道、中酌人情、下稽地理,莫不竭尽臣子之诚,冀报君父之德。惟《诗》也三百义,必在于无邪;惟《经》也五千理,必归于自正。

伏惟皇帝陛下,体至道,为人君,以无事理天下,一自临驭,万国康宁。日月不照之乡,声教犹暨;霜露表均之地,恩信仍加。刑罚措而得谓无冤,干戈戢而亦不复用,无为无事,虽休勿休,海内欢娱,天下幸甚。是以微臣狂简,辄敢窃疏前件《论兵要义述》上下两卷。今离为四卷,井叙表等不揆荒芜,用申恳款伏。乞圣慈昭鉴,俯赐优容,布问公卿,式明穿凿,然后退死沟壑,臣所甘心,沥血吐诚,伏待罪责,不胜悃迫,战越之至,谨差子将尚璀谨具别封进上谨奏。元和四年七月日手诏敕王真尚璀,至省所陈献,具悉卿职在藩条,诚存裨补,本乎道德之旨,参以理化之源,用究玄微,有兹述作,省阅之际,嘉叹良深。秋凉,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二十九日)

《叙表》

臣真言:臣闻昔者庖牺氏作承天地、理万物,犹以为皇道不足,故寂然思化,精义感通。然则天既不言而生,地既不言而育,故河出《龙图》,洛出《龟书》,所以示其文也。由是得以画卦象、制文字焉!逮夫智能萌生,真朴潜消,则文字之理,又不足故载。

诞我玄元皇帝以代天地而言,将善救其弊者也。是以谆谆然五千之文殷勤恳恻,斯亦至矣!可谓启道德之根源,绝言语之枝叶。比之文章,则三辰昭回于天也;拟乎动植,则万物充盈于地也;论其教戒,则百行全备于人也。何谓礼者乱之首?乱,犹理也。乱矣非礼,则无以理之,故曰:“乱之首也”。夫文者,武之君也;武者,文之备也。斯盖二柄兼行,两者同出,常居左右,孰可废坠?故曰:“忘战则危,好战则亡。”是知兵者可用也,不可好也;可战也,不可忘也。自轩辕黄帝以兵遏乱,少昊以降,无代无之,暨于三王之兴,虽有圣德,咸以兵定天下,则三王之兵,皆因时而动,动毕而后戢,戢即不复用也。及至嗣君,或骄或僻,或暴或淫,或怒或贪,或矜或忌,乃为我师我旅、我国我家,动必取强,用必求胜,载穷载黩,且战且前,或不戢而自焚,或无厌而取灭,涂万姓之肝脑,决一人之忿欲,毒痛海内,炎流天下。是以道君哀其若此,又不可得而废去,遂不得己而用之。夫圣人用兵之道,不以其愠怒也,不以其争夺也,不以其贫爱也,不以其报怨也。盖整而理之,蓄而藏之,以谨无良,以威不譓,非用之于战阵,非用之于杀伐,非用之于田猎,非用之于强梁,此圣人用兵之深旨也。

又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人之所甚恶也。若以逆德、用凶器、行人之所甚恶,岂容易哉!故曰:上德者,天下归之;上仁者,海内归之;上义者,一国归之;上礼者,一乡归之。无此四德者,人不归也。人不归,即用兵;用兵,即危之道也。故谓“不祥之器”,又曰:“死地”。所以王者必先务于道德,而重用兵也。抑臣又闻之:创业之主亡亡以咸其功,继体之君存存以保其位。故圣人以必不必,则兵戎可得而戢;众人以不必必之,则战伐益兴。故道君非独讽其当时侯王,盖亦防其后代人君轻用其兵也。由是特建五千之言,故先举大道至德,修身理国之要,无为之事,不言之教,皆数十章之后,方始正言其兵。原夫深衷微旨,未尝有一章不属意于兵也。何者?伏惟道君降于殷之末代,征伐出于诸侯,当其时王已失众正之道也久矣。且不得指斥而言,故极论冲虚不争之道、柔弱自卑之德戒之。

夫争者,兵战之源、祸乱之本也。圣人先欲堙其源、绝其本,故经中首尾重迭,唯以不争为要也。夫唯不争,则兵革何由而兴?战阵何因而列?故道君叮咛深诫,其有旨哉!其有旨哉!

夫天地何言?阴阳不测,是以道君强为之名,而立文字,欲人知之,使其行之,非难知也,非难行也。况我国家祖有道而宗有德,流圣裔而派仙源乎!唐哉皇哉!不可得而称也。

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聪明文思浚哲温恭,缵十叶之鸿辉,傅千亿之命绪,阐皇道而育万物,弘帝德而贞百度,寂然不动,神而化之,戢干戈于方兴之时,郄行阵于已列之地,无为无事,上德上仁贵五千之至言、贱百二之重险,结绳而理,大化克被于生灵,击壤之歌,至德亟闻于野老。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臣少习儒业,长无武功,睹升平于明盛之时,赖亭育于仁寿之域。是以不揆庸陋,敢侮圣人之言,甘心从鼎镬之诛,侥幸纳刍荛之志。臣伏以《道德经》文,远有河公训释,中存严氏指归,近经开元注解,征臣狂简,岂敢措词。今之所言,独以兵战之要,采摭玄微,辄录《道德经》中章首为题序,列如左,各于题后粗述玄元皇帝圣旨,或先经以始其事,或后经以终其义,谬将臆度,用达管窥,既无百中之能,庶均万分之一,因号曰:《道德兵要义述》。词理荒鄙,尘渎宸严,无任惶惧,战越之至,谨言。

2-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一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臣真述曰:夫禀二气而生,居三才之际:灵于万物者,谓之最灵;灵于最灵者,谓之圣人。圣人代天地而理万物者也,于是因言以立道,因道以制名。然异于真常之元,故曰:可道。既为万物之母,故曰:可名。又天地之道,无迹可寻,故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圣人之作,有物可睹,故曰:常有欲以观其侥。观,犹示也。且乾坤之用,因无入有,是以同出异名;变化之理,因有归无,是以同谓之玄。盖天地之道,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是为一玄也;圣人之道,代天理物,各正性命,复为一玄也。故曰:玄之又玄。是以,道君将明王者,治天下、安万国、正师旅,孰不由于此户者也。故曰:众妙之门。臣伏惟玄元皇帝所建五千之文将垂亿兆之祀,同天地之覆载,比日月之照临,利将无穷,人受其赐。故王者得之,可以适天下;诸侯得之,可以安万邦;卿大夫得之,可以凝庶绩;士庶人得之,可以知其所归。若好径之徒不遵此道,必有倒行之悔。矧其违易即险而欲侥幸者哉!微乎!微至乎至不可得而言也,已是以初标道。非常道,指其殊涂而同归;末言众妙之门,明其百虑而一致,冠于篇首,诚有旨哉。

《天下皆知章》第二

臣真述曰:夫美者,对恶之谓也。今天下之人皆知美之为美者,此已知其恶也久矣;皆知善之为善者,此己知其不善也久矣。故其下文云:“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倾,音声之相和,前后之相随。”夫物既有名,人既有情,则是非彼我存乎其间,是非彼我存乎其间,则爱恶起而相攻矣。爱恶起而相攻,则战争兴矣!夫战争者,不必皆用干戈斧钺也。至于匹夫之相手足,虫兽相爪牙,禽鸟之相觜距,皆争斗之徒也。然至于王侯之动,即无不用其金革矣。

为患之大,莫甚于斯。故偃武修文,兴利除害,其事既理。故曰:无为。其教既行,故曰:不言。是以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也。”夫无为之事,盖欲令潜运其功,阴施其德,使百姓日用而不知之,此之谓无为也。夫不言之教,盖欲令正身率下,而不欲使躬之不逮也。古者言之不出,同此义也。夫王者:无为于喜怒,则刑赏不溢、金革不起;无为于求取,则赋敛不厚、供奉不繁;无为于爱恶,则用舍必当、贤不肖别矣;无为于近侍,则左右前后皆正人矣;无为于土地,则兵革不出、士卒不劳矣;无为于百姓,则天下安矣。其无为之美利,信如是哉!又万物作焉而不辞者,言上下皆得自然之分,悉无言辞也。又生而不有其恩,为而不恃其德,独立造化而不居其功,不怙其强,卑以自守,所以事业简易而长不离其身。故曰:“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贤章》第三

臣真述曰:夫圣人之理,不伐其善、不显其长,上行其风、下承其化。既绝矜尚,遂无斗争。非谓其不用贤能,而使人不争也。且自三皇五帝至于王霸,未有不上尊三事、下敬百寮,外资卿相之弼谐、内有后妃之辅助,此奚谓其不尚贤乎哉!必不然也。又难得之货,皆是远方异物。若在上贵之无餍,则在下之人供输无已,更相求取,非盗而何?盗贼既兴,兵革斯起矣!又珍物丽容是人之所欲,而圣人达理不荡于胸中,故其心不可得而乱也。是以,圣人虚其心者,除垢止念也;实其腹者,怀忠抱信也;弱其志者,谦柔不犯于外也;强其骨者,坚固有备于内也;常使人无知无欲者,盖率身以正人,故使夫智者亦不敢为也。故此下文云“为无为”者,直是戒其人君无为兵战之事也。语曰:舜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若人君皆能如舜之德,则天下安得不治矣!故曰:“为无为,则无不治矣!”

《道冲而用章》第四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体道用心无有满溢之志,长使渊然澄静,如万物之祖宗,则自然挫折锋铓之铦锐,解释纷扰之云为,故能和光耀、降严威也。同其尘,杂含垢气也。然玄元深叹,此有道之君能存其至德如是。故云:“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言似天帝之先也。

《天地不仁章》第五

臣真述曰:此言“不仁”者,犹下《经》云“不德”也。言天道与王道者,同施仁恩,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且不责生成之报焉。王者既不责于人,则刑罚自然不用矣!刑罚不用,则兵革自然不兴矣!兵革不兴,则天下自然无事矣!故曰:“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言国君能调和元气,应理万机如橐钥之用焉,终无屈挠之弊也。又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故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其此之谓乎!

《谷神不死章》第六

臣真述曰:谷,养也,又虚空也。言神气游息于虚空之中,故得长存也。玄天为鼻,牝地为口;天根于清,地根于宁。此言人君长能固守清宁之道,以理其天下国家,则自然无动用勤劳之事。故曰:“用之不勤。”

《天长地久章》第七

臣真述曰:夫天清而运动不已,地宁而安静无穷。皆以其顺自然之化,无独见之专,不矜其功,不厚其生,施阳布阴,复不为主,故能长生也。是以,圣人能则象天地之德,清宁冲虚不敢为天下先,故能长先矣。及外其身者,谓不矜贵其身,则忧患不能及,所以得其身长存也。又经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非此之谓与!若夫人君克己复礼,使天下归仁。既得亿兆欢心,蛮夷稽颡,自然干戈止息、宗庙安宁。故曰:“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臣真述曰:此一章特谕理兵之要,深至矣!夫上善之兵,方之于水。然水之溢也,有昏垫之灾;兵之乱也,有涂炭之害。故水治,则润泽万物、通济舟[木戢];兵理,则镇安兆庶、保卫邦家。若理兵能象水之不争,又能居所恶之地不侵害者,则近于道矣。是以,兵之动息,必当择利而处之。故曰:“居善地”也。主将之心,必在清澄深净。故曰:“心善渊”也。兵者类多凶害,故戒之曰:“与善仁”也。夫军旅之政,失则为乱,故曰:“政善治”也。兵者所尚:谋虑精微,故曰:“事善能”也。凡兴兵整众、应敌救灾,必当其期,故曰:“动善时”也。既上文具标七善不争之德矣,此又重云。

夫唯不争,故无尤者,臣伏以道君之意深切诲谕者,正欲劝其人君无为于上、不争于下尔!夫无为者,戢兵之源;不争者,息战之本。若王侯能明鉴其源,洞观其本,简其云为,息其争斗,则金革宁矣。臣又窃尝习读五千之文,每至探索奥旨、详研大归,未尝不先于无为,次于不争,以为教父。

凡人之情,不能无争,唯圣人乃能无争。又争之徒众矣!今臣略举梗概者,起于无思虑、无礼法、不畏惧、不容忍,故乱逆必争、刚强必争、暴慢必争、忿至必争、奢泰必争、矜伐必争、胜尚必争、违愎必争、进取必争、勇猛必争、爱恶必争、专恣必争、宠嬖必争。夫如是,王者有一于此,则师兴于海内;诸侯有一于此,则兵交于其国;卿大夫有一于此,则贼乱于其家;士庶人有一于此,则害成于其身。是以,王者知能官人、能安人之道,必当先除其病,俾之无争,则战可息矣!战可息,则兵自戢矣!是故,其要在于不争。且夫争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语曰:君子无所争。又曰:在丑不争,争则兵矧乎!王者岂固有争乎哉!故下经末章云:“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此所谓知终终之之义也。

《持而盈之章》第九

臣真述曰:夫兵者,人情之所恃赖也。且匹夫之徒,带三尺利剑,持数寸匕首,至有凭凌天子,劫胁诸侯,或邀盟于前,或请命于后,往往而得矧乎!当九五之位,全亿兆之师,尊居一人,下临万物,乃知持盈不易,揣锐实难!故曰:“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此道君又以时人最所重者金玉,故指以为戒。冀其能保惜之用,存兢惕之意也。此又特戒其王侯,令守彼谦冲,去兹奢泰,永言伊戚,无至自贻。故下文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此言“身退”者,非谓必使其避位而去也,但欲其功成而不有之耳。故经云:“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其此之谓乎!

《营魄抱一章》第十

臣真述曰:魄者,阴之质也;一者,阳之精也。此言人君常当抱守一气、专致柔和,使如婴儿之德善也。涤除玄览,欲其洗心内照,志无瑕秽也。爱人治国能无为者,夫欲治其国,先爱其人;欲爱其人,先当无为。无为者,即是无为兵战之事。兵战之事,为害之深。欲爱其人,先去其害,故曰:无为兵战之事也。天门者,鼻息之谓也。欲其绵绵,虽静,常令呼吸进退得其自然也。明白者,视听之谓也。欲其周流四达,而常若无知也。自此以上,皆言理身、理国、兼爱之道也。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此以上圣人顺天之道,以养万物,故不居其功。乃云:此天之德也,玄天也。

《三十辐廿六一毂章》第十一

臣真述曰:此车器及室三者,皆取其因无而利有,因有而用无。故引之以为证。何者?夫五兵之属,亦当其无,有兵之用。且弦矢之利以威天下,不必伤人然后为用。故知兵者备之以为有,戢之以为无,此即用其所不用者也。盖无之以为用,亦明矣。

《五色令人章》第十二

臣真述曰:五色所以养目也,视过则盲;五音所以养耳也,听过则聋;五味所以养口也,食过则爽。故圣王之理,常复众人之所过,以全其身,以安其神。夫人君之心,以睿圣为本,清静为根,若乃逐兽荒原,奔车绝巘,六龙逸足,万骑莫追,与雕鹗争先,并熊罴而贾勇。日月亏蔽,旌旗[纟乙]纷,驰骋忘归,杀获无补,风雨恒若,宫室或空,谓之发狂。盖由此矣!故经曰:“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其是之谓乎!又人君所贵难得之货,则盗贼生;盗贼生,则兵由此起;兵由此起,害莫大焉。令人行妨,固其宜矣!是以圣人为腹者,贵其容受而无情也;不为目者,贱其触见而有欲焉。故曰:“去彼取此。”

《宠辱若惊章》第十三

臣真述曰:王者守位,皆承天之宠也;诸侯得国,皆承王之宠也。故因宠所以为贵,因贵所以生骄,因骄所以获罪,因罪所以蒙辱。是以,圣人之得失,常若惊也。又王侯在上,若不能以贵下贱、自卑尊人,但好战恃兵、乘胜轻敌,必即祸患及之矣!故以有其身,乃为身患;外其身,乃为身存。岂不至哉!是以,贵其身者,适可以暂寄于天下;爱其身者,可以永托于天下也。故经曰:“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其是之谓乎!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臣真述曰:夷者,平易之称。所谓天之道,故可视而不可见也。希者,依违之称,所谓地之道,故可听而不可闻也。微者,精妙之称,所谓人之道,故可搏而不可得也。然天虽清光运行,终不为曒洁以自显也;地虽宁静博厚,亦不为暗昧以自幽也;人虽生生无穷,终不为分别以自尊也。故曰:“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也。”是以,散而陈之,则为三才;合而浑之,则为一德。故曰:“复归于无物”。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此以上又言万物因无入有,从有归无,惚有恍无,故云忽恍也。又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此言自三而复一,无始无终;从一成三,无终无始。故使人君执此上古无为之道,以治当今有名之物也。无为者,亦谓无兵战之事也;有名者,谓军国之务也。故能知始,朴素之义乃可为道之纲纪也。

《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

臣真述曰:此古之善为士者,谓上士也。所谓若圣与贤,而在王侯之位者也。微妙玄通者,皆道德之用,不可得而称也。言圣人贤人治天下,军国无不兢惧畏威,皆若临深履薄;其容貌志意,故常若冬寒涉川。畏耻四邻,言慎之至也。俨兮若客者,经曰:“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也。涣若水之将释,言合散屈伸,常无结滞也。敦朴者,质素之谓;旷谷者,深邃之谓。夫浊久徐清,安久徐生,皆顺自然之理,动静不失其时。言孰能如此,唯圣贤耳,故曰:“保此道,不欲盈。”言若王侯守此道者,不欲满溢而骄盈也。故曰:“夫唯不盈,故能獘不新成。”此言能守道因循,终无矜耀,乃得长如弊,故不立新成之迹也。

《致虚极章》第十六

臣真述曰:夫天之道,常清虚太极,无私于覆焘;地之道,常沉静博厚,无私于亭毒。则是阴阳各得其恒,故人与万物俱得尽其生成之理。故曰:“万物并作”。复者,其见天地之心,故曰:“吾观其复”。夫物芸芸者,生生之谓也。生生之理尽,故各复归其根本,以守其静。是则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言万物尽无大伤,各得复其性命,以足自然之分,即可谓得真常之道也。故圣人能知此真常之道,则是明白四达无所疑惑也。若人君不能知此真常之道,而乃纵其嗜欲、妄作不祥、兴动干戈、流行毒螫,则必有凶灾之报。故曰:“妄作凶”。又知常容者,言王侯若能容人畜众,则可谓至公无私。至公无私,即王道自着;王道自着,则其德象天。德象天乃可与之适道,既可适道,自然能长且久。故得终竟千龄,必无危殆之患也。

《太上下知章》第十七

臣真述曰:太古,大道之行,上德不德。是以,其下之人但知其在上有君而已。盖日用而不知是也。至于中古,仁德兼施,恩惠日及。是以,爱而亲之,美而誉之,其事渐着。其次以义为治,小罪用刑罚,大众兴甲兵,是以畏之。其下以礼为治,礼烦则乱,诚丧欺生,是以侮之。又信不由衷,人不信矣!饰词相诈,犹或贵言。悲夫!是以,王者当宜成不居之功、守不败之事,使百姓不知帝力、皆谓我自然而然,善也。

3-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二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二

《大道废章》第十八

臣真述曰:大道既隐,下德有为,仁义之行遂从此始。巧智、小慧、大伪生焉,孝慈出于不和,忠臣生于昏乱,兹亦美恶相形之谓也。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臣真述曰:此言绝有迹之圣、弃矜诈之智,则人受大利矣。故曰:百倍。又仁生于不仁,义生于不义,今欲令绝矫妄之仁、弃诡谲之义,俾亲戚自然和同,则孝慈复矣!又绝淫巧、弃私利,则兵革不兴。兵革不兴,则盗贼不作矣!然犹恐后代不晓正言若反之意,故又曰:“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扑,少思寡欲。”夫见素者,外其质野之容;抱扑者,内其真实之意。又思虑嗜欲者,人之大性存焉。可节也,不可绝也。故劝王侯令少之寡之,则国延其祚、人受其赐也。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臣真述曰:绝日益之学,则无忧矣!唯之与阿,善之与恶,相去甚近。又戒其人曰:何故不恭而好慢邪、去善而为恶邪,岂不甚哉!故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令众人熙熙然大荒乎,嗜欲常如对享太牢之馔,共登春阳之台。纵放其情,无央极哉!是以,道君曰:我独泊然静默,若婴儿之未有所知。又如乘其车乘,悠悠未有所止,此盖示人以谦卑退让之貌,不学众人矜夸炫耀,自言智能有余也。故下文又曰:“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言我岂若愚人之心哉,言非也。我但昏昏闷闷,忘若晦寂而无所止。独顽似鄙,独异于人,而贵食母。夫食者,服也;母者,道也。盖欲劝君服道于身,以处无为之事,则兵革自戢,天下获安矣!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臣真述曰:孔,甚也。言甚大德之形容,谓天地也。天地因道而生,承道而化,故曰:“唯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言太初之气,从无入有之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言太始之气,因有成形之谓。“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言男女媾精,万物化生,虽在窈冥之中,常不失其信。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又言万物始生,皆自于恍惚窈冥之中,故曰:“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曲则全章》第二十二

臣真述曰:此章所言曲者,谓柔顺屈曲之义也,非谓回邪委曲之徒也。自此以下皆正言若反之意。是以,圣人抱一者,唯抱此曲全之道,以为天下之法式也。又从“不自见”以下四节,皆不争之道也。故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则兵战自然息矣!故曰: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以此曲全之道,而归根于正静者也。治军治国之道先此为妙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臣真述曰:希言者,无为无事之谓。使为上者希其言、省其事,即合于自然之道也。又理国、理戎,皆忌于繁促猛暴之政,故举飘风骤雨之谕以明之。夫同道同德之顺也,同于失者,失亦得之,以其迷日固久,同失之人,各自得之,亦俱不知是失。故曰:“失亦得之”也。信不足者,此言下信不足,亦由上之人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臣真述曰:凡鞮跂阔步之人,皆不得正立而安行者也。此论躁竞之徒,举兵动众皆不得中正之道也,而况自见其明、自是其彰、自伐其功、自矜其长。故圣人举此余秽之食,赘丑之行,总皆恶之,则有道者安得而处之哉。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臣真述曰:此一章极言道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无名之名、无物之物,故曰:“强为之名,曰大。”凡言大者,无穷无际之谓也。且群方广大,道无不之。之,犹逝也。逝而不已,必远;远而至极,必还。故曰:返也。此言道之周行,无所不在,故为天下之母。母者,道之宗;宗者,一也。故经曰:“王侯得一以为天下贞。”此所谓能以众正,可以王矣。是以三才相法,以至于道。道乃法其自然。故王者法其自然,则能事毕矣。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臣真述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又静者,仁之性也。古之所谓君子者,通言天子与诸侯也。终日行者,言君子假如终竟,一朝一日之行,亦必须崇备法驾,居其辎重之中,以谨其不虞也。辎重者,兵车营卫之具也。又言人君虽有离宫别馆,超然高邈,岂可以万乘之重,自轻于天下。此又深戒其单车匹马,潜服微行之失。是以,轻举则失于为君使臣之礼,躁动则失于为臣事君之义。岂可不畏哉!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其是之谓乎!

《善行无辙迹章》第二十七

臣真述曰:无辙迹者,行无行也。无瑕谪者,守中也。不用筹策者,战必胜也。不可开者,守必固也。不可解者,无端绪也。此五善者,皆圣人密谋潜运、不露其才、不扬其巳、不显其迹、不呈其形,常欲令戢兵于未动之际、息战于不争之前。是以,国无弃人,人无弃物,此皆袭用明圣之妙道,以至是乎!又圣人不立德于人、不衒仁于物,但使百姓日用而不知,故亦不尚师资之义。然恐众人不寤至理,以为大迷,深论奥旨,诚为要妙也。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臣真述曰:夫为人君者,已有雄才英略、盛容猛气矣,又居至尊之位、处兆人之上,六军环卫、百司具存,不恶而严矣、不怒而威矣。故常欲令守其雌,静如为天下之溪。溪者,冲虚容受、藏疾纳污之地也。夫如是则其德常不离于身也。复归于婴儿,言其守首道怀德,其性还如婴儿,真常未散,使矫伪之端不能入其心境也。

又虽知其明白皦洁,要令常守拱默暗然之道,乃可为天下法式。夫如是,则其德无有差忒,复归于中正之极也。夫荣辱者,相随之物也。人君能知其荣华,焂忽而来,尝思困辱,袭其后者,则为天下谷。谷与溪,义同也。以是道德常足,复归于朴。朴者,元气之质也。故圣人散朴,则为器量;用人,则为官长。大制者,谓制天下国家也。夫制天下者,岂有细碎割截之事邪!故曰:大制不割。

《将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臣真述曰:此一章,道君特言非望之人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吾已见其不得也。为之者,谓其兴动兵戎之事也。故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不可为者,不可用干戈,而取之也。若以此为之者,必败也。以此纵有暂执而得之者,亦旋而失之也。故物有行有随、有煦有吹、有强有嬴、有载有隳者,皆祸福之倚伏也。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将欲立于中道,守之无怠戒之至也。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臣真述曰:此一章特戒将相辅弼之臣也。言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其事好还者,臣敢借秦事以言之。李斯、赵高、白起、蒙恬之类,皆不以道佐其主,而直以武力暴强吞噬攫搏,焚《诗》《书》、坑儒士、血赵卒四十余万,其于所下之处,悉残灭之,使无遗种。始皇犹独鹗视天下,未足其心。虽天禄已终,而毒螫之余仍相残害。不经时而土崩鱼烂矣!是以,胡亥弒于望夷,子婴戮于咸阳,扶苏死于长城,李斯父子糜溃于云阳,白起齿剑于杜邮,赵高取灭于宫闱,此皆事之还也。又师之所处,荆棘生;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且“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十万之师在野,则百万之人流离于道路矣!加以杀气感害、旱疫相乘,灾沴之深莫甚于此。故善为将者,当须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己,是果而勿强。不得已者,圣人用兵之要道也。即是宜果行勿强之道,不伐其功,不乐杀人,恬淡为上,虽胜不美,此是果而勿强之义也。夫物壮则老,师曲之谓也。所谓早已者,言不道之师早当止已,而勿复进用,向使李斯、白起之师早图退止,岂有自焚之祸邪。

《夫佳兵者章》第三十一

臣真述曰:兵者,剑、戟、戈、矛之类也。佳,好也。言器械者,唯修饰犀利珍好者,适是不善之器也。又左阳为吉,右阴为凶,君子必不得已而用之,则当以恬淡上。恬是安静,淡无味也。言战阵虽胜,当须淡而无味。曰:不美美之者,则为喜乐于杀人也。且所杀者皆吾人也。吾人也,安得而乐杀之。必也乐杀之,则王者何以得志于天下也。

又古者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为所杀者皆吾人,安得不以丧礼处之乎!后代则不然,师徒所征之处,大抵成败相半矣!设有一胜,必先以大帛显书其事,露布其文,彼主将者仍皆以十作百、以百为千、以千为万,用要其功上之人,或知其诈欺,且借以为势,务立其威,此则使人怨于显明之中,神恕于幽暗之处。故曰:“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如此为将,岂得谓以道佐人主乎!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臣真述曰:朴者,道之实。以其精妙微细,无所不在,故曰:小也。言王侯若能守此微妙之道,常能无为清静,则万物自来宾服矣!天地阴阳,自然和合矣!甘露时雨,自然降润矣!则言不令人人自得其均平矣!由此之故,始复制致万物之名。物既有名,则夫君臣上下万物万事,无不各知其所止矣!故为君者,知止于仁;为臣者,知止于忠;为子者,知止于孝;为明友者,知此于信;为夫妇者,知止于义;为干伐者,知止于戢;为赋敛者,知止于薄。既各知其所止,故皆得不至于危殆也!譬如道在天下,用之为治,犹川谷之与江海,言其感应走集、昼夜朝宗无时休息也!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臣真述曰:夫测度浅深、听言观行,人焉廋哉!此庶可以智知,故曰:“知人者智”。至于澄心内照,无我无人,了然自知,非明孰可?故曰:自知者,亚圣之称,言人自知之难也。夫嬴不及霸,始僣称皇项,未及强而先称霸然。秦兼天下,楚伏诸侯,并吞则六国逡巡,叱咤则三军辟易。夫如是,适可谓有力而胜人者也。夫有力而胜人者,未尝不终为人所胜。若乃周家忠厚之德,岂不谓自胜者与!且避狄爱人,从之者如市。观兵誓众,暗曾者如期,是以前徒自攻,一戎大定,至其末裔凌迟,诸侯力政,犹不敢为主,海内空位四五十年,斯岂不谓自胜者与!故曰:能成霸王者,必得胜者也;能得胜者,必强者也;能强者,必能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者也。故强大者有道,则不战而克;小弱者有道,则不争而得。又知足之富,货财无数,人之道也;自强其志,干干不息,天之道也。善守其道,不失其所,非久而何?慎终如始,则无败事,非寿而何?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臣真述曰:此言大道泛然盈满天下。可左可右者,谓万物无不从也,无不在也。万物所以恃之而生育长茂,亦所辞谢其恩。功成而不名有者,言圣人顺道而理,加以无心之爱,被以无情之养,故不为万物之主。自然无所欲,此岂可名之为小邪!又万物悉皆归之,而圣人以至公之道御之,亦不曰:我为万物之主。此岂得不谓之大邪。是以,圣人常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明矣。

《执大象章》第三十五

臣真述曰:天垂象,圣人则之。言王者执持大象,不失其道,则天下之人无不归往,往者又皆以道德安之、养之,使其通秦无害,则何异于置饮食宴乐于康衢之上,而悦饱行过之人哉!又以微妙之道,治军行师,皆以恬淡无味为上。自然无形无迹,故使视听者不可得而闻见也。又大道之行,愈多愈有,无尽无穷,故曰:用之不可既。既,尽也,已也。

《将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臣真述曰:此一章正言其天地鬼神害盈福谦之议也。言治国治军者,必须仰思天道、俯察人事,常宜深自警戒。曰夫天时人事,乃今固开张我者,莫将欲歙敛我乎;乃今固强大我者,莫将欲弱小我乎;乃今固兴盛我者,莫将欲废黜我乎;乃今固饶与我者,莫将欲劫夺我乎。王侯若能始终戒慎若此者,可谓知微、知彰矣!

故下文云:“柔弱胜刚强。”此亦非谓使柔弱之徒,必能制胜刚强之敌,直指言王侯者已处刚强之地,宜存柔克之心耳!故谦卑俭约,即永享其年;骄亢奢淫,即自遗其咎。盖物理之恒也。圣人犹恐不悟,下文又切戒之曰:“鱼不可脱于渊。”鱼,喻众庶也;渊,喻道德也。夫王者理人,当须置之仁寿之域,使鱼在深水之中,常无困涸网罟之患,则获其安乐矣。又先王耀德不观兵;兵者,国之利器也,固不可以示见于人。兵者,战而不用,存而不废之物,唯当备守于内,不可穷黩于外者也。若示人于外,终有败绩之辱,岂不慎哉!

《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

臣真述曰:夫常道者,谓无名之始。道常者,谓有名之初。故本初无字,乃为一气之宗,亦既有名为万物之始。又道法自然,天地阴阳皆自然和合无所云为,故曰:无为也。至于四时运行,百物成熟,故曰:无不为也。又天之道,利而不害。是以,王者当行天之道。凡天下之害,知之尽无为也;天下之利,知之即无不为也。夫天下之害,莫大于用兵;天下之利,莫大于戢兵。言王侯但能守此自然之道,则物无不自化者,既而化成,又有嗜欲将作者,即当镇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以不欲为根静而归根。常而复命,可谓复命,可谓复守,真常之道也。真常之道,既复即万物安得不从而正也。故曰:“天下将自正”。经曰:“我静而民自正”。又《论语》云:“率以正,孰敢不正?”其是之谓乎!

4-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三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三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臣真述曰:上德者与道同体,所谓三皇之时,不可得而称也。故曰:下德不德者,为道之用。所谓五帝之时,亲爱萌生,故曰:有德、仁、义、礼者,兼而行之,所谓三王之初,防患救乱之功兴矣。若[上物下心]而论之,将以理天下国家,以及于身,其揆一也。故曰:三皇五帝之与三王,盖殊事而同心,异路而同归者也。是以道、德、仁、义、礼,王者当兼而用之,亦犹五材相资,阙一不可也。

道君所以援古及今、明其失德者,盖以其干戈寝于两阶,金革兴于三代。忠信既薄,玉帛空行优劣于下,衰庶跂及于前古。夫礼失则乱,救乱者,必以礼。乱,犹理也。言礼者,理乱之首也。然道君之意,盖欲其时,王舍礼而行义,去义而成仁,除仁而尚德,违德而适道,故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是以,去彼礼义之薄,取此道德之厚,将以为王者之理化也,岂不至哉!故曰:去彼取此。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臣真述曰:夫唯道君广引天地神谷及万物之得一者,观其指归,皆在于戒侯王也。以用也。故若曰:天地无用,其清宁以自安泰,当须常恐有裂发之变也。神谷无用,其灵盈以自恃,当须常恐有歇竭之困也。万物无用其生成,以自长久,当须常恐有绝灭之时也。侯王无用其贵高,以自强大,当须常恐有颠蹶之祸也。故曰:以贱为本也。非乎夫不自强大,则不争;不争,则兵战自息;兵战自息,则长保天禄矣!

《反者道之动章》第四十

臣真述曰:此言万物动出芸芸,无不反归于根。故曰:“反者,道之动。”夫常物之动,动之于动;唯道之动,动之于静。故曰:“反者,道之动。”反,犹复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以静为心,以动为用,今反其动,是复其静也。故曰:“反者,道之动也。”是以,圣人慎其动,而常处无为,深达归根守静之义,乃能知常;能知常,然后能不妄作;能不妄作,故为之明。又“柔弱者,道之用。”言圣人必用柔弱之道,以胜天下强暴之人也。又物,犹事也。凡天下之事皆生于有,有生于无。是以,圣人常处无为之事,归复于静,则万物皆得自然生成,不假云为动作,故曰:有生于无。

《上士闻道章》第四十一

臣真述曰:若圣与贤犹多品汇,凡百庶士讵知等夷。故道君于此略举上中下三级,以明识道之深浅尔。文宣王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则上士勤行之志,可得而知矣!又以可上可下之性,故有若存若亡之讥;夏虫疑冰之谈,故有闻道大笑之说。故复建立其言有之曰明道若昧,此言天之德也,虽赫赫在上,常如闇昧也。进道若退,此言地之德也。虽蒸蒸在下,常如卑退也。夷道若类,此言人君之德也。虽巍巍则天常同众不自标异,夫如是,故虽上德之君必如溪谷之卑下,虚受纳污也。虽大洁白之君,亦常如自居秽辱也。虽广大悉备,常若不足。虽欲立德于人,又须常畏人知。故曰:若偷也。虽体道真实,常若渝变也。大方无隅,宁见圭角;大器晚成,不求速达;大音希声,必震蛰藏;大象何形,无状之状。道本无名,强为名字,作万物母,皆假借自然而生育之。故曰:“善贷且成”。夫人君执德谦柔用晦无为之,若此天下其孰能与之争,既无所争则兵革自然戢藏也。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臣真述曰:夫元气始生,生生不已,故有万物盈乎天地之间。又万物之出,莫不皆负背阴肃之气,抱向阳和之中。中而和者,乃得为人,故谓之最灵。既灵且智,是能知损益之义。称号其所恶者,盖欲自取其损以冀其益尔!故曰:“物有损之而益,益之而损。”其是之谓与!言人之教戒,亦当须取我此义以教戒之言,若不知损益之道,但恃众、好兵、暴强、轻敌,必当摧辱、破败、覆军、屠城。即是失其死所,明矣!故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夫治天下国家,祸之大者莫过于此。是以云:“吾将以为教父。”言教戒之重者,亦莫过于此也。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臣真述曰:至柔者,谦虚清静,所谓自然之气也;至坚者,刚强运动,所谓有为之徒也。夫柔静刚动,弱必胜强,故曰:“驰骋天下之至坚。”若人君能以精微密妙之道,致无为之理,则无所不入。故曰:“无有入无间。”无为之事,亦所谓清静致理,无为戎马之事也。不言之教,欲其正身率下,则人从之不待其言也,故曰: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也,又经曰:“行不言之教”是也。然圣人之治,无以加于是乎!又道君叹其当代罕能行之,故曰:“天下希及之。”

《名与身孰亲章》第四十四

臣真述曰:名者,禄位也;争者,忘其身。货者,财宝也;贪者,轻其死。夫名疏于身,身多于货,虽其愚者,犹必知之,及在得丧之间、与夺之际,则中智之徒尽未能免其惑也。故唯圣人能知战斗之可息,不争其名,知财货之可足;不害其身、不多藏、不厚亡。是终厥身而辱,殆所不能及,故可以长久也。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臣真述曰:夫圣人虽处万全之地,亦不矜其成,常若亏缺,故其用也,终无弊败之忧。虽居至满之势,亦不骄其盈,常自谦虚,故其用也,永无穷困之厄。又直于其人、曲于其己,故曰:若屈藏其机,微用其质朴。故曰:若拙际其文词,绝其给佞,故曰:若讷。且此上文数节,详其大归,终本于清静之德,故引躁静相形,寒热相胜之义,以证之。夫清静者,无为也;无为者,亦谓无为于兵战之事,乃可为天下之长也。又经曰:“我好静而人自正。”又曰:“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皆此类也。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臣真述曰:夫去奔走之马,粪荆棘之田,非有道欤!四郊多垒,戎马生于其间,非有道欤!是以人君恣可欲之心,则天下之人皆得罪矣!嗜欲至而不知止足之分,则天下之人皆受祸矣!又人君所欲尽得,则天下之人悉罹于殃咎矣!必也上之人能知足之为足,则天下之人孰不常足矣!

《不出户知天下章》第四十七

臣真述曰:夫人君,则天效地,恭己正南面。无为于上,垂拱而已;无不为于下,各有司存自然,百度惟贞,万物咸若,何必行而后知,见而后名,为而后成也。

《为学日益章》第四十八

臣真述曰:为学者,谓传习前王礼法,政令滋章,故曰:日益也。为道者,谓善闭七门,克持三宝,故曰:日损也。夫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故曰:损之。圣人之道,损有余奉天下,故曰:又损之。能用此道,自然以至于无为矣!夫圣人少思寡欲、偃武修文,自然无所云为也。又天下之利,知无不为,故曰:而无不为也。又圣人为君,常无为无事,以百姓心为心,乃可以取天下之心也。及其有事也,则以赋税夺人之货财;及其有为也,则以干戈害人之性命。夫如是,则亲离众叛、国灭人危,何可以取天下之心哉?故曰:“不足以取天下。”

《圣人无常心章》第四十九

臣真述曰:“圣人以百姓心为心”者,盖所谓以欲从人之义也。“人之不善,吾亦善之”者,谓亦以道德教之,使之为善。故经曰:“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是也。又“人之不信,吾亦信之”者言,我信不足使人不信,亦以道德教之,使之有信,故曰:德信又在犹察也。圣人察天下常惵惵然不停不息,而为浑同其心,皆使去恶从善,是以,百姓悉倾注其耳目,而视听圣人之思意,而圣人咸子爱之,故曰:“皆孩之”。既孩抚天下之人,则为人之父母,明矣!岂有人之父母肯以干戈刑罚,而欲害其子乎!必不然矣!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臣真述曰:动出为生,休入为死,十有三者,所谓四关之与九窍也。夫四关者,性命之源流;九窍者,嗜欲之门户。源流则动静存其节,门户则启闭有其时;顺之所以长生,逆之所以致死。又存生者莫过于养,养过者复伤其生,故曰:“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善摄生者,谓圣贤也。伏以道君谦不自言,故曰:盖闻也。夫圣人之道,利而不害,物岂能伤,故虽之原陆,亦不畋猎而求遇虎兕以杀之;虽入军中,亦不被带甲兵而求杀其敌。是以终无角爪锋刃之患者,以其能和光同尘,调养元气,存绵绵之道,得生生之理。故曰:“夫何故以其无死地”又末世用兵,置之死欲求不死其可得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臣真述曰:夫干道无情而生,坤德无情而畜,是以物得流形,势得化成。故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尊德贵皆自然受天之爵禄也。其孰能有封建者乎,于是王侯则而象之!言王者,当宜生畜长育成熟养覆万物而不失,其时仍不有其功、不恃其力,绝其宰割、息其斗争。夫如是,乃可谓合天之德也。故曰:玄德。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臣真述曰:道始有名,乃为天下母。王在域中,故象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言王者必当守道育物,塞聪蔽明,则永无勤苦危殆之事;又能见其微细之萌,而防杜之,乃可曰明;又能守其柔弱之道,必终得其强大矣!用其光,言耀德于外;归其明,谓体道于中。治国治军,无害于物,何殃之有!故曰:袭常!袭,犹密用也。言王者常当密用斯道也已。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臣真述曰:我者,我侯王也。言侯王有能介然独知,行于大道,唯所施为之事正当,最可畏慎尔。言其大道坦然、甚平易而人不行,但好趋其斜径以求捷速之幸。盖欲速必不达,故深戒之!又言朝廷公署,虽甚扫除洁然,而田野亦甚荒芜,仓廪亦甚空虚,而戎臣武将不限有功、无功,皆被服罗纨、横带刀剑,属厌饮食、多藏货贿,专取不足之人。奉有余之室,此诚所谓盗贼之矜夸,岂可谓大道也哉。此盖道君深叹衰困之时,天下若此之过,故立此章以切戒之也。

《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

臣真述曰:善建者,谓创业之主,以德升闻,故一立而不可拔也。善抱者,谓继体之君,以仁守位,故一持而不可脱也。此一章盖明其全用修德行仁,以传万祀之福,都不在历数时运、干戈强力以取之也。故经曰:“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又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且自古天皇以降,至于五帝子孙,承继其位者,多至数万年,少亦数千岁,暨于三代,虽有辟王伤之,犹得八九百年,然后分崩离析,以丧其国。由是而言,岂有历数时运、干戈强力者耶!必不然矣!又文王之《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又曰:“文王孙子,本支百世。”故经曰:“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岂不谓然乎!

《含德之厚章》第五十五

臣真述曰:此言德厚之君,必精全气和,有如赤子之状;无机无虑,自诚而明,是以物莫能害。夫毒虫、猛兽、攫鸟者,喻凶恶贼害之人,言凶恶之徒虽有猛锐鸩毒之气,终亦不能伤于德厚之君也。又引号而不嘎,和之至者;夫五常毕傋,谓之和。故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又生生滋益,乃谓之祥。言君人者,当宜日自损戒其身心,必令柔弱慈哀,不能使气任力,故为强梁。《传》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明其使气者不可久也。又强者为壮,壮者则老。师老为曲,义亦在兹。故戒之早止,令勿复行也。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臣真述曰:夫以道用兵,则知者必不言其机也,言者必不知其要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者,兵之深机也;挫锐解纷,和光同尘者,兵之至要也。并不可得而言也,是以谓之元同。故圣人之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非天下之所敌也。然而不敢轻天下之敌,是以远近者不可得而亲疏,惠怨者不可得而利害,等夷者不可得而贵贱,故为天下之所贵重也。

《以政治国章》第五十七

臣真述曰:治国者以政;政者,正也。君率以正,孰敢不正?用兵者以奇;奇者,权也。权与道合,庸何伤乎!以无事取天下,无事者,无兵革之事,故曰:“吾何以知其然,以此!”又曰:“天下多忌讳”者,以其渔猎竭泽,禁止多门,财不足于人、利不流于下,下之弥贫,固其宜矣!又使天下之人,皆得肆其权谋,操其利器,非昏而何?昏,犹乱也。民多伎巧,奇物滋起,必荡上心也。法令滋彰,盗贼多有,人不畏死也。是以,圣人云:“我无为而人自化。”言无为兵戢之事,则人安而从化也。我无事而人自富,言无赋役之事,则人理而日富也。我好静而人自正,言归根复命而人自正也。我无欲而民自朴,言不为嗜欲所迁,则自朴矣。

《其政闷闷章》第五十八

臣真述曰:夫为君之道,必当隐其聪明、宽其教命,常闷闷然,则民自朴素矣!若上有苛察之心,则其下之人必欺违苟免、不诚不信矣。又福倚祸中,祸藏福内,唯人所召,因事而生,往来胜负之场,追随宠辱之际,将迎或异,休戚必同,自身及家,自家及国,以至于天下,无大无小,所宜畏慎,唯此倚伏尔!又凡人之情,但欣福来,罕忧祸至,且处祸之时,万虑思福,居福之地,一不防祸,故曰:孰知其极!矧乃以正为邪,以善为祅。故曰:“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自居其方,亦不裁割于人;自守其廉之不秽,鄙其俗,屈己伸人,故曰:直而不肆。藏明用晦,故曰:光而不耀。

《治民事天章》第五十九

臣真述曰:啬,犹爱也。言王者,治人事天,必当以仁爱为宗,故曰:莫若啬。夫仁爱之道行焉,则天下早服;天下早服,故谓之重积德;重积德者,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故曰: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母,谓道也。谓王者守国有道,自然根蒂深固,以享长生久视之福也。

5-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四

《道德经论兵要义述》卷之四

《治大国章》第六十

臣真述曰:治天下国家之人,皆似烹煮小鱼也。当以安静不挠为本,既以安静为本,自然不失其道。道既不失,阴阳大和;阴阳大和,则风雨时若;风雨时若,则百灵获安;百灵既安,则妖精之徒不能为变[心在]之事,故曰:“其鬼不神。”且明王在上,兵革不兴,信顺之人,天地福佑。是以,圣神协应,盛德交归焉,不亦宜乎!

《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臣真述曰:此章极言王者常以谦下为德也,岂以兵革强力,而求胜负于其间哉!夫大国小国之交、人事兼畜之义,考其情理,岂非各务其所欲耶!夫各求其所欲,必则大者宜为下,明矣!凡谦卑之道,皆损上益下,其用在上,不在下也。故《易》曰:“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其是之谓乎!

《道者万物章》第六十二

臣真述曰:圣人所以宝此道者,以其可保养天下之人也。夫天下之人,善者少,不善者多。其可尽弃之耶!是以,圣人立天子、置三公、务戢干戈、不用刑罚,美其言、尊其行,冀其迁善、理而化之,故为天下贵。何拱璧驷马,而欲较其优劣哉!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

臣真述曰:王道之君,端拱垂衣而始,故曰:为无为也。偃武不争,故曰:事无事也。含道有神,故曰味无味也。夫万国之心、兆人之性,冬寒夏雨,尚有咨嗟。王者之心,岂限大小,宁论多少,皆当绥之,俾无怨咎,故曰:报怨以德。夫“天下难事,必作于易”者,言人君若有所慢易,则必有祸难之事生于其间也。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者,言人君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也。是以,圣人防微以至于着、积小以成其大,若于已着已大而后为之,则不及已,故曰: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若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理固然矣!又简易之道,则易从也;慢易之失,则难生也。是以,圣人犹难之者,重慎之至,然后能于万事万机竟无所难。故曰:终无难。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臣真述曰:此章全言成败在人,始终有道。圣人以此不敢妄动,以求速成者也,是以,居安思危,故曰:易持也。先天不违,故曰:易谋也。忽有奸宄作难,必当乘其危脆之初,破之必易;接其细微之始,散之无难,故曰:“为之于未有,理之于未乱。”此皆以先见先觉、未萌未兆之前,欲早为之,恐其滋蔓即难图也。又大树生于纤毫,高台起于覆篑,远行发于自迩,此三者,皆明积小以至大,由近以及其远,若循涯而俟之,则必至之期也;若过分而求之,则欲速之累也。故师旅之事,不可为;为者,必当自败也。干戈之器,不可执;执者,必当自失也。是以,圣人无所为、无所执,故无以败、无以失明矣。又世间之人皆从事多疑、临途好径,行师守国,多于垂成而自败之。此皆是失其本末、迷于始终者也,故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人之所不欲,故曰:不贵难得之货。学人之所不学,故曰:复众人之所过。盖欲辅助万物,使自然而成熟之,终亦不敢专擅独见有所云为者也。故曰: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

《古之善为道章》第六十五

臣真述曰:此言古者之善为道之君,不教天下之人,使有智者以其诈所藏也。将以天下之人愚之者,以其直所在也,故曰:“人之难治,以其智多。”又曰:“以智治国,国之贼!”何者?凡众庶之徒,恒性浅劣,智虑未发,狙诈先行,怨讟岂辨于是非逆顺,宁知其抚虐,或蚁聚于州党,或蜂起于河山,一凶首谋,万人随唱,征伐之举,恒必由之。此亦非谓其用智治国即为国之贼也,言其使众庶之徒多智即尽能为国之贼害也。故欲使天下之人,皆能守其愚直朴素者,乃所以为国之福禄也。若国君常能知此两者,即自为楷模法式,是谓与天同德也。夫其玄德,深矣!远矣!欲令人君则之、象之,自然与万物反其朴素,则天下之人必能至于大顺,故曰:然后乃至大顺。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臣真述曰:此特引江海之为谕者,盖欲其人君谦柔卑巽之极也。夫谦柔卑巽之极,乃得天下之欢心;得天下之欢心,然后得乐推而不厌;得乐推而不厌,则自然上下无争,夫不争之义,与天同德,美利万物,不言善应,周流六虚,不谋善胜,且天下之人,孰能与不争者争乎哉!必不然!

《天下皆谓我大章》第六十七

臣真述曰:此章欲明三宝之要,先举我大之文。夫大者,道之体也。下士不知故谓,似不肖,此欲其人君深详三宝之义,保而持之,故先开用舍之端,以明慈俭之德也。夫言“慈故能勇”者,谓以一人之慈,而得天下之死力,非能勇而何!夫言“俭故能广”者,谓以一人之俭啬,而得天下之富有,非能广而何!是以三皇用之,以克九黎;五帝用之,而去四凶;汤武用之,而以兵胜天下;成康文景用之,而刑罚皆措;及其桀纣舍之而国灭,幽厉舍之而身亡,秦嬴舍之而二代夷戮,项藉舍之而五体割分,汉武舍之而天下减半,曹公舍之而吴蜀鼎峙,故曰: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夫言舍其慈者,谓去慈爱于人,人无死力之报,乃以一人之胆烈,欲得天下之仇雠,安可施其勇敢哉!夫言舍其俭者,谓不知爱啬,厚其聚敛,奢其宫室,加其师旅财谷皆空,君孰与足?又经曰:“后其身而身先。”又云:“欲先人,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常不敢为天下先,而终为天下先矣!故自黄帝至于文景用之之效也如彼,自桀纣至于曹公舍之之验也如此,故曰:“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善为士者不武章》第六十八

臣真述曰:夫体道之君,皆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奚武之所尚哉!又善战者不败,必以恬淡为上。既日胜而不美,犹以悲哀丧礼而处之,何怒之有哉!又圣君德合天地,自然无争,故曰:“善胜敌者不争。”夫王者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故用辅弼之臣则比之股肱心膂,用将帅之臣则跪而受钺、行而推毂,此必先得其心,后用其力者也,故曰:“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不争之德,可以配天立极,故曰:古之极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臣真述曰:道君谦让不能自言,故假用兵者有言也。夫兵者,必以先举者为主,后应者为客也。且圣人之兵常为不得已而用之,故应敌而后起;应敌而后起者,所以常为客也。进少退多者,是沉机密、用重敌之意也。故虽有敌至,我则善师而不阵;善师而不阵,即自无征伐矣!故曰:“行无行也”。既无征行,即我之师徒抱义以守,何攘臂之有哉?夫有道之君,纵有凶暴之冠妄动而求,我师告之以文词、舞之以干羽,彼必闻义而退,自然无敌。故曰:“仍无敌”。敌既退郄,干戈戢藏,故曰:“执无兵”。兵既戢藏,恐其忘战,故又戒之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轻敌者,谓好战于外、无备于内,与其无备于内、宁好战于外。好战于外犹有胜负,无备于内必至灭亡。夫圣人在上,诚无敌于天下,然以其时主理乱言之,则敌亦众矣!何者?《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雠。”若然者,即天下皆吾敌也,一国亦吾敌也,一乡亦吾敌也,一家亦吾敌也,一身亦吾敌也。故王者不遗卑小之臣,即得万国之欢心矣!公侯不侮于鳏寡,即得百姓之欢心矣!卿大夫不失其臣妾,即得小大之欢心矣!士庶人不忘于修身,即得真实之欢心矣!可以全吾所宝矣!吾宝者,身与位也,故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凡言哀者,慈爱发于衷诚之谓也!若上存慈爱之心,不失使臣之礼;下输忠勇之节,尽得事君之义;即何向而不胜哉!故曰:“哀者胜矣!”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臣真述曰:天下之利害,莫大于用兵。是以道君殷勤恳恻于此,前章已极言用兵重敌之义矣,犹恐后之人不能晓达,于此章又特云:“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又曰:“言有宗,事有君。”宗者,根本之谓;君者,主守之谓。此谓吾之云言皆有宗本,吾之叙事皆有主守,而人但不能知不能行尔!故叹曰:“知我者希,则我者贵。”则,法也;贵,亦犹希也。今既不能见知于我,又不能法则于我,即是道德不行。道德不行,是以圣人见暗于外、藏明于内处,而不出之义也。故曰:“被褐怀玉”。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臣真述曰:夫有知其所知,而不言其所知,此人之上也。盖有不知其所知,而强言其所知者,是人之病也。故知此妄知为病,则不病也。至于用兵之机,尤在于此。唯圣与贤乃能知之也。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臣真述曰:大威者,甲兵之谓也。凡士庶人无所畏,则刑罚至;卿大夫无所畏,则黜辱至;侯王无所畏,则甲兵至。又《书》云:“不畏入畏。”同此义也。又戒其为人上者,当以宽大居心,无令狭隘为体,又不得自鄙薄其生之理。夫不自鄙薄,必重于治人;重于治人,人必乐推;人既乐推,又谁厌乎!故先为不可厌之事,然后得人不厌。故曰:“夫唯不厌,是以不厌。”夫圣人之明,固已自知,安肯扬已露才,以自呈见。圣人之仁,固当自爱,安肯骄人傲物,以为尊贵。是以去彼自见自贵之大迷,取此自知自爱之弘益,故曰:“去彼取此。”

《勇于敢则杀章》第七十三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若果敢而为勇猛者,必好兵强于天下,而残杀其人也;若果敢而不为勇猛者,必务道行域中,而全活其人也。故曰:此两者有利有害。夫天之所恶者,好杀之人也,圣人知之久矣!今又言“犹难之”者,盖重戒之极也。夫圣人则天行道,无为而立事,不言而设教,在天下岂有争之者乎!既无所争,则何从而不胜,故曰:“不争而善胜。”夫天从人欲,疾于影响,非善应欤!寒则夏至,热则冬至,非自来欤!品物流形,各正性命,非善谋欤!恢恢之网,人君象法也,宥过无大,非疏而何!刑故无小非,不失而何?又《书》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亦同此义也。

《人不畏死章》第七十四

臣真述曰:穷兵黩武,峻制严刑,则人必无聊也。人既无聊,则不得畏其死,明矣。既不畏死,如何更以罪罪之,民免而无耻,其在兹乎!若人君以道德化之,则人必怀生而畏死!自然有耻且格,既有耻且格,而复有凶恶之徒忽为奇者,即吾得执而杀之,此谓用兵之徒作奇巧诈伪而乱人惑众者也,则吾得执持而诛杀之。然以其是天之所恶,犹不得自专,故曰:孰敢。常有司杀者,司杀者谓天网也。且王者万方有罪,当自责躬以俟天神自行诛殛也!岂可寄情迁怒、滥罚无辜,故曰:“代大匠斫,希有不伤其手者矣。”

《人之饥章》第七十五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役繁赋厚、税重入多,由此凶饥,理固然矣!又言有为者,是人君好为兵革之事。夫一家有兵,以及一乡;一乡有兵,以及一国;一国有兵,以及天下;天下有兵,乱靡有定,于是耕夫释耒而执干戈,工女投机而休织纴,齐人编户大半从戎,子弟父兄、邻里宗党同为锋侠,共作奸回,虽善诱恂恂,孰云孔易!故曰:难治。夫人之轻死者,为君上营之过厚,使下之人无聊,是以轻死,故叹曰:“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贤,犹善也。此谓好积财以贵其生者也,非保道以养其生者也。

《民之生章》第七十六

臣真述曰:此章又极言柔弱之用,指陈生死之徒。臣愚,窃稽其深意,都在于兵强则不胜之义。又下文云:“水强则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者,盖又切戒其兵强之患也!何者?夫兵者,所谓凶险之器、斗争之具,所触之境与敌对者也。故兵强则主不忧,主不忧则将骄,将骄则卒暴。夫以不忧之君御骄将,以骄将临暴卒,且败覆之不暇,何胜敌之有哉?故夏商之衰,以百万之师而倾四海;始皇之末,以一统之业而丧九州;项羽忽霸而遽亡,新莽既篡而旋灭,符坚狼狈于淮上,隋炀分崩于楚宫。此数家之兵,皆多至数兆、少犹数亿,无不自恃其成,以取其败,此皆强则不胜之明验也。又兵者求胜非难,持胜其难,唯有道之君然后能持胜。向数君之败,皆由不能持胜之过也。岂不信哉!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臣真述曰:此一章所引张弓之喻者,正在于损益之道尔。言侯王若能知此损益利害之要,则天下将自均平矣!《易》曰:“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人为非曰义,且成财者,耕织之人也;破财者,军旅之人也。夫成者寡,而破者众。此其所以长损不足,而奉有余也。若使化兵为农,损上益下,则自然无偏无党、平施大同,故曰:“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此言理财正辞以佐佑人之义也。又圣人虽能变化两仪,而不恃其力;虽能生成万物,不处其功。盖欲阴德潜行,不言所利,故曰:“不欲见贤。”见贤,谓扬己伐善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臣真述曰:此一章又特引水柔弱能攻坚强者也。尝试论之曰:且夫五行之用土能制水,原其至极;土在水中,钻石流金,无所不克,万川朝海,四海朝宗。夫孰云刚强而有胜,此故曰:“其无以易之。”是以道君深叹天下之人不能知此之妙用,勤而行之,故曰:“莫能知,莫能行。”复引圣人之言、受国之垢与其不祥,此所谓“百姓有过,在余一人;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王者之心诚兼此义,言之有似反倒,故曰:“正言若反。”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臣真述曰:夫天生蒸人,而大欲各存于心。争胜逐利,背正为邪。大者相雠,小者相怨。天既愍之,树君以理,令其革弊,乃有余弊生焉,岂得为善也!故曰:“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持德信之心、行不易之教,加恩于九月,恕罪于万方。夫契者,德信之谓。又吉事尚左,无问智愚,皆同赤子,故曰:“执左契,而不责于人也。”若人君不以道化天下,但齐之以刑、导之以政,即不得尽善之道,故曰:“无德司彻。”彻者,有迹之谓也。言守其礼法之彻迹耳。又言人君若长能体道理国者,则天地灵祇必常隆其景祚也,故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小国寡民章》第八十

臣真述曰:此章言为君之道,虽大国之强,亦常须自为卑小;虽有众庶之力,亦常须自示寡弱。夫自为卑小者,且无矜大之过,不失谦柔之道;自示寡弱者,且无恃赖之尤,不失限防之备。设使国中有什人之豪、百人之长者,亦不任用以生其必。夫如是,则人各怀恋其生,畏重其死,既安乡土宁、远迁移又馈饷不行,则舟车无所用。战争既息,则兵甲无所陈。自然人致太平,以复结绳之政,由是甘其食、美其服,止足存于衷也;安其居、乐其俗,风化行于时也。自然邻国对境,无相觊觎,诈伪不行,忠信为宝,不相姑息,俱无聘问之私,不怀隐欺,自绝往来之礼,故曰:“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也。”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臣真述曰:此一章道君自以为亲着五千之文,将传亿万之代,明彰日月,德合乾坤,弘大道先天而生表,圣人法地而理,定德仁之优劣,论礼义之重轻,去彼薄华!居斯厚实,是以重标三节,将明两端,此盖同出而异涂,言行之深戒者也。夫诚信者,不务谄谀、不矜捷给,无甘巧之说,绝诡饰之词,安得而美哉!

夫善德善言,天之道也。圣人奉而行之,岂容辩伪生乎其间!又曰:“圣人不积者”,此言圣人非无积也,但以其财积则能散之,德积则能行之,故下文又言:“天之道利而不害”者,终欲重明圣人象天地之大德,以佐佑生生之理,故又曰:“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圣人所以贵之者,无为也。今此乃言“为而不争”,何也?臣以为此之一章乃是八十篇之末章,此之一句又是五千言之末句,故知言之宗、事之君,其义尽在此矣!此盖不言有为与无为,而直言为者,欲其人君为无为也;又欲其为不为也,其义明矣!夫一家不争,即斗讼息矣!一国不争,即战阵息矣!天下不争,则征伐息矣!夫斗讼息于家,战阵息于国,征伐息于天下,此圣人之理也,故曰:“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其此之谓与!